苏念卿从陆北辰身后走出,再次拿出那份分家文书。
她目光锐利地转向王老栓和苏家父母:
“舅舅,爹,娘!你们今日的行为,叫强占民宅!是犯法的!”
“如果你们觉得分家文书不作数,那我们这就去公社,找民兵连长,找书记,好好说道说道!”
“看看是村里的公章大,还是你们空口白牙的道理大!”
王老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认得几个字,那文书上的大红印章做不了假。
苏大山和王翠花也傻眼了,他们没想到苏念卿竟然随身带着这“杀手锏”。
围观的村民们早就看不下去了,议论声越来越大:
“就是,都分家了还来闹,太不像话!”
“王老栓也太欺负人了,仗着人多想霸占外甥女房子?”
“念卿丫头不容易啊,这爹娘舅舅……”
“王老栓!你这就不讲理了!”
人群里,平日就耿直的张铁匠第一个吼了出来,“白纸黑字都分家了,你还带着外人来抢外甥女的东西?脸还要不要了?”
“就是!太欺负人了!”
旁边几个年轻后生也跟着附和,他们早就看不惯王老栓一家仗着人多就欺负人,此刻有陆北辰在场,更是有了主心骨,“当我们柳林村没人了是吧?”
王老栓脸上挂不住,梗着脖子:“放屁!这是我们家事!轮得到你们插嘴?她苏念卿就是我老王家的外甥女,她爹娘都快饿死了,她管,是天经地义!”
“我呸!”张铁匠啐了一口,“
少在这儿胡搅蛮缠!分家文书是摆设?那上面盖着大队的红戳戳!你王老栓比大队、比公社还大?”
王翠花一看风向不对,立刻又拍着大腿干嚎起来,“没天理啊!都来欺负我们老实人啊!我找我自个儿闺女要口饭吃,怎么就这么难啊!我不活了啊……”
陆北辰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他上前一步,目光直刺王老栓:“家事?可以。那我们今天就好好算算这笔家事。”
“按照分家文书,念卿与苏家财产两清,互不相欠。你们今天闯进来,意图强抢,损坏我院门,惊吓我媳妇,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他顿了顿,“是要我现在就去公社,请民兵连的同志来‘调解’一下这家事,还是你们自己滚?”
“你……你吓唬谁!”
王老栓嘴上硬气,但眼神已经开始闪烁。
去公社?他哪里敢!他今天的行为,往重了说,就是聚众闹事,强闯民宅!
“陆家小子,话不能这么说……”
苏大山试图缓和,但陆北辰根本不给他机会。
“我就问你们,滚,还是不滚?”
陆北辰的声音陡然转厉。
王大捂着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腕,疼得龇牙咧嘴,小声对他爹说:“爹……要不……先走吧……这小子是个愣头青,真敢拼命……”
那几个混混更是恨不得原地消失。
张铁匠见状,带着几个年轻后生往前又逼近几步,形成了一道人墙,虎视眈眈。
王老栓看着这阵势,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讨不到好了。
他胸脯剧烈起伏,指着陆北辰和苏念卿,从牙缝里挤出恶毒的话:“好!好!陆北辰,苏念卿!你们有种!联合外人欺负自家长辈!你们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放完狠话,他猛一跺脚,冲着自家人和混混们吼道:“还杵着干什么?嫌不够丢人?走!”
说完,他灰头土脸地挤开人群,王大王二和混混们赶紧跟上,溜得比兔子还快。
王翠花见靠山都跑了,戏也唱不下去了,被苏大山死命拉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用怨恨的眼神瞪了苏念卿一眼。
看着这群人消失在小路尽头,苏念卿一直强撑着的那口气才猛地泄了下来,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陆北辰一直留意着她,立刻伸手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腰。
“没事了。”
陆北辰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他扶着她,“先回屋歇着。”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王老栓一家在陆北辰那里没讨到好处,一家人连同那四个混混,正垂头丧气地蹲在土坡后头骂骂咧咧。
“娘的,到嘴的鸭子飞了!”
王老栓狠狠吐了口唾沫,“陆北辰那小子,真他娘的是个硬茬子!”
“爹,我那手还疼着呢!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王大捂着手腕,龇牙咧嘴。
“不算了还能咋样?你没看见村里人都向着他们?” 王老栓烦躁地抓着头皮。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干净碎花衬衫、梳着两条油亮辫子的身影出现在了小路尽头,是孙秀珠。
她脸上带着几分倨傲和神秘,朝他们招了招手。
王老栓认得这是知青点那个经常跟在林晓雪屁股后面的女知青,没好气地问:“干啥?”
孙秀珠走近,压低声音,眼神里闪着算计的光:“王叔,今天这事儿,我们都听说了。你们就这么吃了哑巴亏,甘心吗?”
“不甘心又能咋样?” 王老二瓮声瓮气地说。
“晓雪姐心善,看不得老实人被欺负,尤其还是被自家晚辈这么作践。”
孙秀珠语气带着煽动,“她替你们想了条道儿,保管能让那苏念卿吃不了兜着走,把‘不孝’这顶帽子给她扣得死死的!看她还怎么在村里抬头做人!”
王老栓浑浊的眼睛瞬间亮了:“啥道儿?林知青有啥好主意?”
孙秀珠凑近几人,如此这般,低声说了一番……
几天后,清晨,村口老槐树下。
这里是村里信息传播的中心,今天,气氛却有些不同。
苏大山和王翠花一改之前的撒泼形象,穿着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愁眉苦脸地坐在树下的石墩上。
王翠花也不干嚎了,只是拿着条看不出颜色的手帕,不停地抹着眼角好不容易挤出的泪,唉声叹气。
“他叔他婶儿们啊……”
苏大山见人聚得差不多了,开始了表演,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沙哑和可怜,“我们……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