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观正殿内，空气里飘着草药的清香，却掩不住一丝紧绷的气息。
曙光城贸易代表一行五人，此刻正坐在陆清玄对面。为首的约莫四十岁，精瘦黝黑，脸上那道从额头斜跨至下巴的陈旧疤痕，让他的笑容总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意味。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时代帆布工装，与另外四人——典型的废土游商装扮，皮甲、护目镜、满身挂着小工具和弹药包——形成了鲜明对比。
陆道长，久仰啊。老柯说话时微微前倾，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我们在北方就听说了铁锈镇的故事——尸潮中屹立不倒，击退和进化之家的联军，还有那道……据说净化了整片战场的金色光雨。
他用词讲究，既表达了敬意，又隐晦地暗示我们知道得很多。
陆清玄神色平静，只是做了个请茶的手势。桌上摆着几杯刚沏好的草药茶，用的是灵田新收的薄荷叶和几种安神草，热气蒸腾间散发着清凉的香气。
不过是守土之责，不足挂齿。陆清玄淡淡道，倒是诸位远道而来，所谓贸易，不知想换些什么？
老柯端起茶杯，先深深嗅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茶……不简单。我在曙光城喝过最好的净水茶，也没这种……让人心神安宁的效果。
他放下茶杯，正色道：实不相瞒，我们此行有三件事。第一，确实是贸易——曙光城需要稳定的草药和净水资源，尤其是能对抗蚀能污染的品类。我们带了粮食、工具、弹药、还有几台还能用的旧时代医疗设备，可以交换。
第二呢？
第二，是情报交换。老柯从怀里取出一块薄薄的电子板，调出一张模糊的照片，大约一个月前，我们在西北三百公里外的旧矿坑据点附近，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队穿着进化之家制服的人员，正在搬运某种圆柱形的金属容器。容器表面喷涂着醒目的辐射警告标志，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容器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徽记——双螺旋缠绕的眼睛，下方有个小小的罗马数字。
第四研究所的标记。陆清玄一眼就认出来了。墨菲斯留下的数据里提过，进化之家有数个秘密研究所，数字越大级别越高，研究方向也越危险。
看来道长知道这是什么。老柯收起电子板，我们的人冒险靠近侦察，听到他们谈话中提到裂隙稳定器地脉节点能量抽取等词。结合我们自己的情报网，进化之家最近在至少四个不同地点进行类似的挖掘和部署。
夜鹰坐在陆清玄侧后方，闻言眉头微蹙：他们想干什么？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好事。老柯摇头，曙光城的复兴议会已经将其列为最高威胁。我们此行第三件事，就是邀请铁锈镇……或者说，邀请陆道长您，加入废土守望同盟的初步磋商。
同盟？
是的。老柯语气严肃起来，进化之家的动作越来越大，他们不再满足于小范围的基因改造实验，而是在策划某种……覆盖整个废土的大事件。单靠任何一个据点都无法对抗。曙光城、钢铁堡、还有几个大型幸存者社区，正在秘密接触，希望能建立一个情报共享、必要时协同防御的松散联盟。
他顿了顿，看向陆清玄：铁锈镇虽然规模不大，但你们展现出的特殊能力——那种净化污染、对抗蚀能的力量，正是同盟最需要的。议会希望，至少能建立稳定的技术交流渠道。
陆清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叶，啜饮一口。茶香在口中化开，带来一丝清凉的灵力，让他因连续消耗而疲惫的神魂感到些许舒缓。
此事重大，需从长计议。他终于开口，诸位远来辛苦，不妨先在镇上休息两日。铁锈镇虽简陋，但清玄观周边已初步净化，可保安全。至于贸易和情报，可具体商议。
老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笑道：理应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罗铁带五人去安排住处——特意选在离清玄观较远、但相对完好的几间旧屋，既不失礼，也能保持距离。
待外人离开，夜鹰立刻开口：道长，你觉得他们可信吗？
七分真，三分试探。陆清玄走到窗边，看向那五人远去的方向，贸易是真，情报也可能是真，但同盟邀请……更多是想摸清我们的底细。曙光城距离此地至少五百公里，他们不惜穿越危险区域亲自前来，说明铁锈镇在他们评估中的价值，比我们想象得更高。
那地下的封印……
这正是关键。陆清玄从怀中取出心念之晶。晶体在掌中微微发光，内部那片金色纹路构成的地图清晰可见，而地图上标注的地下暗点，正好与老井位置重合。
如果铁锈镇地下真的存在地脉稳定阵列，而且是薪火计划的标准配置，那它很可能不止一处。陆清玄若有所思，曙光城、钢铁堡这些大据点，当年应该也有类似的设施。如果进化之家真的在四处挖掘地脉节点……
他们可能在寻找、甚至破坏这些阵列。夜鹰接话，脸色凝重，可为什么呢？破坏地脉稳定，只会让蚀能污染更严重，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陆清玄摇头：不知道。但贫道有种预感——必须尽快搞清楚这口井下的秘密。今晚就行动。
我也去。
你身体还没恢复。
秩序之种已经稳定，只是体力差些。夜鹰坚持，而且，如果井下真有父亲留下的东西，我可能……能感应到更多。
看着她眼中的倔强，陆清玄最终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后，铁锈镇陷入沉睡。
连续的大战和重建让所有人都筋疲力尽，除了几处关键哨位还有人值守，大多数镇民早早休息。清玄观内，陆清玄和夜鹰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衣物，带上必要的工具和武器，悄无声息地离开道观，朝镇中心广场走去。
老井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井口的青石被岁月磨得光滑，边缘生着暗绿色的苔藓。夜鹰蹲下身，手指轻触苔藓，感受到一丝微弱的、与灵田相似的秩序波动——这是净心莲的气息，看来白天已经有镇民用井水浇灌过灵田，带回了微量秩序能量。
我先下。陆清玄将一根特制的绳索固定在井口石栏上——绳索是用灵植纤维混合金属丝编织的，表面刻有简单的加固符文，足以承受数吨重量。
他抓住绳索，轻盈地滑入井中。井壁湿滑，长满青苔和不知名的水草，越往下，井壁的石头质地越古老，有些石块的接缝处甚至能看到人工雕凿的痕迹——这不是天然水井，至少在某个时期被大规模改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