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锈镇的夜空，被尸潮的嘶吼与围墙上的火光撕裂。
淡绿色的“扰浊”雾霭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在前锋尸群中激起一片混乱的涟漪。行尸们失去方向，相互撕咬，冲锋的锋锐为之一滞。围墙上的守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片刻，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更加疯狂的射击！子弹、箭矢、燃烧瓶，如同暴雨般倾泻向那些陷入混乱的行尸，尤其是那两只在绿雾中跌跌撞撞的“疾行者”，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有效！那绿雾有效！”
“是陆先生的手段！陆先生保佑！”
“杀啊！干掉这些杂碎！”
短暂的士气提振如同强心针，让几乎崩溃的心态重新振作。罗铁独眼中精光爆射，嘶声吼道：“火力全开！瞄准那些乱了的打！别让后面的冲上来！”
然而，这振奋仅仅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绿雾的范围终究有限，浓度也在快速稀释。更多的行尸，踏着同类的躯体，如同灰色的浊浪，继续汹涌而来。尤其是那三只“坦克”，它们迈着沉重而稳定的步伐，每一步都让大地微微震颤，对稀薄的绿雾几乎视若无睹，猩红的眼睛死死锁定着前方的围墙，以及围墙后那鲜活血肉的气息！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尸潮深处，那片格外浓郁的阴影中，那双猩红如血、燃烧着冰冷火焰的眸子，遥遥注视着铁锈镇，尤其是围墙后方那片闪烁着微弱翠光的平台。眸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疑惑与贪婪，仿佛看到了某种出乎意料、却又极度诱人的“猎物”。
它微微抬起了隐于阴影中的、干枯如鸟爪般的手掌，朝着铁锈镇的方向，轻轻一点。
霎时间，原本因绿雾干扰而略显混乱的尸潮，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指令，发出一阵更加整齐、更加狂暴的嘶吼！冲锋的速度竟然再次加快！而且，那些行尸不再是无脑地涌向围墙，而是隐隐分成了数股，朝着围墙几处肉眼可见的薄弱点（白天的战斗和水源危机导致人手不足，加固并不均匀）集中冲击！
尸潮中，竟似有统一的意志在指挥！
“不好！它们有指挥！”夜鹰的狙击镜捕捉到了尸潮阵型的细微变化，心头巨震！有指挥的尸潮和漫无目的的尸潮，威胁程度天差地别！这意味着它们懂得寻找弱点，懂得配合，甚至可能懂得……战术！
她猛地调转枪口，试图在尸潮中寻找那个可能的“指挥者”，但入目皆是扭曲蠕动的灰黑色身影和猩红的眼睛，根本无法分辨。
三只“坦克”已然逼近到围墙百米之内！它们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的堡垒，身上覆盖的厚重骨甲在火光下反射着惨白的光泽。其中一只“坦克”甚至随手抓起地上一辆废弃的卡车残骸，如同投掷石块般，朝着一段明显加固不足的围墙狠狠砸来！
轰！！！
卡车残骸如同陨石般撞击在围墙上！本就摇摇欲坠的墙体瞬间被砸开一个数米宽的骇人缺口！破碎的砖石、扭曲的金属、连同几个躲闪不及的守军一起飞上了半空！凄厉的惨叫声被淹没在更大的崩塌声和尸潮的狂吼中！
“东三段围墙破了！堵住缺口！快堵住！”罗铁目眦欲裂，声嘶力竭地吼道，亲自带着一队心腹朝着缺口冲去。那里是防御的致命弱点，一旦被尸潮涌入，整个防线将瞬间崩溃！
夜鹰的心沉到了谷底。缺口出现，尸潮如决堤洪水般涌向那里，三只“坦克”更是调转方向，朝着缺口大踏步迈进！普通的子弹打在它们身上如同挠痒，手榴弹和燃烧瓶也只能留下焦黑的痕迹，难以阻止！
铁锈镇，危在旦夕！
平台之上，陆清玄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手中的木棍深深插入地面，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形。肩上的伤口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和能量消耗，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绷带。
通过阵法核心，他清晰地“看”到了缺口被破，看到了尸潮的转向，更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尸潮深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凝视！
有东西在操控尸潮！那双眼睛……绝不寻常！
他的“扰浊”场能量即将耗尽，对后续尸潮的影响微乎其微。灵田刚刚锚定，极其脆弱，只能提供微弱的净化气息和地气支持，无法直接用于攻击。而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对抗三只“坦克”和那个潜在的“指挥者”，就连维持现有阵法都变得艰难。
怎么办？
强行抽取灵田本源，或许能激发一次强大的净化冲击，但刚刚萌芽的灵田必将枯萎，道观修复进程也会严重倒退，甚至可能伤及根基。
或者……尝试沟通那道冰冷的意志？以他渡劫期修士的气息和道观的道韵，或许能形成威慑？但对方显然并非善类，且敌意深重，沟通很可能适得其反。
又或者……
他的目光，越过激烈厮杀的围墙，落在了那些在火光与死亡阴影中颤抖、绝望、却又因为绿雾的短暂效果而重新燃起一丝渺茫希望的守军和镇民身上。
他想起了之前阵法激活时，夜鹰等人提供的“众生意念”的磅礴与纯粹。那是源于生命最本能的求生欲与守护心，是与“死浊”截然相反的力量，也是对“一念洞天”最佳的滋养。
一个人的信念或许微弱，但百人、千人、数千人……当他们的意志在绝望中被引导、被凝聚、被点燃时，所能爆发出的力量，或许足以撼动天地，净化污浊！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要在阵前“讲道”！不是传授修行法门，而是在这生死绝境之中，以自身为媒介，以道观道韵为引，引导和汇聚所有幸存者心中那不屈的求生意志、守护家园的信念、以及对“生”的渴望！将这些散乱而强烈的正面心念，化作最纯粹的“薪柴”，投入道观，点燃更强大的净化之火，加固阵法，甚至……尝试冲击那股操控尸潮的冰冷意志！
这需要他彻底放开身心，与阵法、与灵田、乃至与这片土地上所有生灵的意念产生深层次共鸣。风险极大！一旦失败，或者被尸潮的负面怨念反噬，他的神魂都可能受到重创！而且，极度消耗心神，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陆清玄深吸一口气，压榨出体内最后一丝气力，挺直了脊梁。他缓缓拔出插入地面的木棍，以棍为杖，一步，一步，朝着平台边缘，朝着围墙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很慢，很稳，仿佛扛着千钧重担，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从容与决绝。
夜鹰正在缺口附近用狙击枪点射试图涌入的行尸，眼角余光瞥见平台方向那个蹒跚而坚定的青衫身影，心头猛地一跳：“陆先生！你要做什么？那里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