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匣又热了一下。
这次不是轻轻一震,而是持续发烫,像块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炭。
林青猛地抬头,望向北方地平线。风还在刮,可刚才那种微妙的平静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远处尘土扬起,不是沙暴,是大队人马快速推进带起的烟尘。
他转身就往主关隘跑。
“点三重狼烟!”他在半路上大吼,“敌袭!真打来了!”
身后几个守卫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一个翻身爬上烽火台。不到十息,三股黑烟冲天而起,在低云下笔直升腾。这是最高战备信号,全境可见。
林青一脚踹开指挥所的门,抓起挂在墙上的青铜令,直接按在阵眼石上。嗡的一声,九座哨塔同时亮起微光,结界瞬间激活。这道防线是他这几天亲自带队修的,铜钉埋深,符纸双层叠加,血契认证才能启动。
现在它终于派上用场了。
“所有人进位!”他冲出屋子,声音穿透整个营地,“武修队前压,符师组接应,阵法组维持结界稳定!谁乱动,军法处置!”
营地炸开了锅。有人拿刀,有人扛旗,更多人还在穿外袍。但命令一下,所有人都知道这不是演习。前几天吴家援军被伏的消息刚传开,现在敌人就杀到门口,谁都明白——他们等的就是这一刻。
林青跃上最高哨塔,居高临下扫视战场。联军已经推进到两里外,人数远超预估。三路并进,中间主力配火炮,左右两翼骑兵包抄,明显是要切断后路。
“来得够狠。”他咬牙。
话音未落,第一发炮弹砸在结界上。
轰!
整座哨塔晃了三晃。林青扶住栏杆稳住身体,回头一看,结界表面裂开一道细纹,但没破。符师组那边立刻有人补符,血光一闪,裂缝闭合。
“还能撑。”他低声说,“只要撑到我们站稳脚跟。”
可对方根本不给时间。
第二轮炮击紧跟着落下,五发连炸。结界剧烈震荡,边缘开始泛灰。那是能量即将耗尽的征兆。
“老七!”林青大喊。
“在!”符师组长从人群里冲出来,脸上全是汗。
“把血契符全部激活,连成一线!我来引气!”
老七二话不说,掏出一叠符纸往空中一撒。其他符师立刻响应,每人一张贴在胸口,双手掐诀。林青站在高处,深吸一口气,将真气顺着青铜令灌入阵眼。
刹那间,所有符师身上同时亮起红光,彼此连接,像一张网罩住整个关隘。
结界稳住了。
炮弹再砸下来,只激起一圈圈波纹,再也无法造成实质伤害。
“好!”林青跳下哨塔,直奔前线。
这时候队伍已经列好,但有几个新弟子腿都在抖。敌军越来越近,炮火不断,心理防线眼看就要崩。
突然,一张纸从空中飘下来,落在阵前。
有人大着胆子捡起来念:“……即刻撤离,否则全军覆没……”
林青几步上前,一把夺过那张纸,看都不看撕成两半,再撕,再撕,直到碎成渣,扬手扔进风里。
“这是敌人扔的。”他环视众人,“想让我们自己乱。你们信吗?”
没人说话。
“他们以为我们会怕。”林青拔出腰间短刃,往地上一插,“可我们守的不是一座关,是身后千千万万人的命。他们敢来,我们就敢让他们回不去!”
队伍静了几秒。
然后有人喊了一声:“守住!”
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最后整支队伍齐声吼出来:“守住!”
声音震天。
林青拔出刀,往前一指:“布七星锁龙阵!主关隘死守!”
命令传下去,队伍迅速变阵。七名核心武修占据关键位置,符师组在其后支撑,形成一道移动防御墙。联军先锋刚冲到百步内,就被一阵符火逼退。
第一波冲锋,挡住了。
但林青知道这才刚开始。
果然,不到一刻钟,敌军第二梯队出现。这次拖着四门重型火炮,炮口漆黑,一看就是专门用来破阵的。
“不好!”老七跑过来,“结界撑不了几下!”
林青眯眼看着那几门炮,心跳加快。他知道这种炮的威力,一旦近距离开火,血契阵也会被强行撕裂。
他抬头看天。
云层翻得厉害,风向也在变。东南角有一片乌云正快速往这边移,空气变得潮湿闷热。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师父说过的话:雷雨前,天地气机紊乱,术法难控,火器更废。
“要下雨了。”他说。
“啥?”老七没听清。
“马上要下大雨。”林青眼神一亮,“传令!全军后撤三百步,躲到石崖后面!留五个人用轻弓骚扰,别让他们推进太快!”
“可防线怎么办?”
“先保人!雨一来,他们的炮就成废铁!”
命令迅速传达。队伍有序后撤,只留下几名神射手在前沿游走,箭矢不断射向敌军前锋,逼得他们不敢全力冲锋。
林青最后一个退。
他站在崖口,盯着那支逼近的联军。炮车已经架好,炮手正在校准。
就在那一刻,第一滴雨落了下来。
啪。
砸在他眉心。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转眼间倾盆而下。狂风卷着暴雨横扫战场, Visibility 骤降,敌军阵型立刻乱了套。火炮引信被打湿,怎么都点不着。马匹受惊,互相踩踏,指挥官喊哑了嗓子也压不住混乱。
林青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笑了。
“老天爷帮我们。”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队伍。虽然个个淋得透湿,但眼神都亮了。
“准备反击。”他说,“等他们乱够了,我们就杀出去。”
老七凑过来:“真打?”
“当然。”林青握紧青铜令,“他们以为趁我们忙就有机可乘。现在该我们知道,什么时候动手最合适。”
雨越下越大。
敌军阵中传来急促的铜锣声,像是在收兵。可山路泥泞,撤退比进攻还难。几辆炮车陷在坑里,士兵拼命推也动不了。
林青举起右手,缓缓向前一挥。
“第一队,出!”
十几名武修从掩体后冲出,速度快如猎豹。他们没带重武器,只有一把短刀和一张爆裂符。
目标明确——炮队。
一个人影在雨中飞跃,落地时滚了一圈,顺势将符纸拍在炮管底部。轰的一声,火光冲天,整门炮炸成两截。
第二人如法炮制,第三、第四……
敌军彻底慌了。
林青站在崖口,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淌。他看着自己的人越战越勇,敌军节节败退,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这一仗还没完。
联军主力还在,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们稳住阵脚,还会再来。
必须趁现在扩大优势。
他伸手摸向怀里,取出最后一张特制符纸。这是他昨晚亲手画的,用了三年修为凝练的一缕真气封在里面。
“老七。”他低声叫。
“在。”
“这张符,交给你。等我下令,你就把它拍进阵眼。”
“要干嘛?”
林青盯着雨幕中的敌阵,声音很轻,却像刀锋划过铁板:
“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