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舟把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那条匿名短信已经被他删掉。他没再看第二眼。
办公室的灯亮着，电脑屏幕还停留在海外社交平台的数据页面上。他刚调出一组关键词搜索结果——“中国设计”“智能生活”“东方美学”，讨论量在过去两周涨了三倍。
门被推开时，他正用红笔在日程本上画圈。
“陈总，早会时间到了。”助理站在门口。
“走。”他合上本子，起身往外走。
会议室里人已经坐得差不多。老员工坐在前排，新来的几个技术岗挤在角落，手里抱着笔记本。有人低头刷着邮件，有人小声聊着什么。气氛不算紧张，但也没人笑。
陈砚舟走进来，没人鼓掌，也没人说话。大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安静下来。
他在主位坐下，打开投影仪。
“先说件事。”他声音不高，“王总监的医院，昨天打来了第三期款。”
底下有人挑眉。
“不是合同约定的时间。”他顿了顿，“是提前付的。”
一片静默。
“他们还转了两家中型连锁机构过来谈合作。今天下午就有见面。”他看向角落里的新人，“你们觉得，他们为什么愿意信我们？”
没人回答。
“上周我收到一条短信。”他说，“内容不重要，发信人我知道是谁。但他忘了，我们现在不怕威胁。”
他点开ppt第一页，是一张客户反馈汇总图。
“过去三个月，我们做了二十三个定制项目。”他指着图表，“平均交付周期比行业快百分之三十七。但这不是重点。”
他翻页。
“重点是这句话。”屏幕上出现一行文字：“他们愿意听你讲完困难再动手。”
下面坐着的人开始动了。有人记笔记，有人抬头盯着屏幕。
“别人上门，先说自己能做什么。”陈砚舟靠在椅背上，“我们是先问对方怕什么。这个顺序一换，信任就变了。”
赵宇坐在后排，听到这儿笑了下。他明白陈砚舟的意思。
“有人说，该做标准化产品了。”陈砚舟扫了一圈，“我也想过。但现在看，没必要急着抄别人的路。”
他站起来，走到白板前。
“我们走过的坑，踩过的雷，解决过的难题，都可以拆成模块。”他拿起笔，写下四个词：
需求捕捉 — 模型适配 — 接口封装 — 效果追踪
“每做一个项目，不只是交差。”他转身面对大家，“是积累一块砖。等攒够了，就能搭桥。”
林悦坐在中间，轻轻点头。
“已经有七类问题可以标准化处理。”陈砚舟继续说，“比如数据迁移失败率高的，接口响应慢的，调度逻辑冲突的。这些问题我们都遇到过两次以上，解决方案也验证过。”
他放下笔，“真正的标准，不是照搬模板。是从实战里长出来的规则。”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一个戴眼镜的工程师举手：“那接下来呢？我们就一直做定制？”
“不。”陈砚舟摇头，“我们要换方向。”
他重新打开投影，画面跳转。
“系统刚才推了个新任务。”他说，“标题叫：‘探索国际文化传播路径’。”
有人皱眉。
“什么意思？”另一个年轻员工问。
“意思是我们不能只在国内解决问题。”陈砚舟看着他们，“我们要让外面的人知道，中国年轻人做事的方式，不是拼便宜，也不是堆功能。”
他停了一下。
“是懂。”
全场一静。
“吴振海到现在没动手。”陈砚舟忽然换了话题，“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没人答。
“因为他看不懂我们在干什么。”他说，“他以为我们会抢地盘、争客户、压价格。但我们没这么做。我们在建一套别人学不会的东西——信任链条。这信任链条，是一砖一瓦用真心和实力垒起来的。每一个解决客户难题的瞬间，每一次超越客户期待的交付，都是链条上坚实的环节。”
他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百叶窗。
“他砸钱能买舆论，能雇水军，能搞数据攻击。”他回头，“但他买不到客户主动提前付款，也买不到医院院长替我们拉客户。”
他关上窗户。
“所以我不怕他再来。再来一次，我们就再赢一次。”
会议室里有人笑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回到白板前，“我们能不能把这套方法，带到国外去？”
“文化出海？”林悦轻声问。
“对。”陈砚舟点头，“不是卖产品，是输出一种解决问题的思路。比如智能家居，不只是装灯控温，而是理解一家人怎么生活。”
赵宇摸着下巴：“可外国人会认吗？”
“已经在认了。”陈砚舟调出数据页面，“海外社交平台上，关于‘中国生活方式设计’的话题讨论量涨了百分之三百一十二。”
“等等。”赵宇打断，“percent？”
“哦。”陈砚舟反应过来，“我说顺口了。是百分之三百一十二。”
大家都笑了。
“这不是偶然。”他继续说，“艾米丽上周跟我提了一嘴，她在迪拜接了个项目，想用我们的社区管理模型做配套服务。她说那边的开发商没见过这种‘从住户痛点反推设计’的做法。”
林悦眼睛亮了：“她真这么说？”
“原话是：‘你们不像科技公司，像人类行为研究员。’”
这次连赵宇都忍不住笑出声。
“所以我想成立一个小组。”陈砚舟看着大家，“专门研究海外市场对中国品牌的真实接受度。不做广告，不搞推广，只做一件事——收集真实反馈。”
“比如？”有人问。
“比如一家咖啡馆用了我们的预约系统后，顾客会不会更愿意推荐朋友来？”他说，“或者一个公寓用了我们的能耗调节方案，房东会不会觉得管理变轻松了？”
他顿了顿。
“我们要找的不是销量，是口碑传播的起点。”
会议室陷入短暂沉默。
那个戴眼镜的工程师又开口：“可这东西没法量化吧？文化影响这种事，太虚了。”
陈砚舟没反驳。
他翻开随身带的笔记本，蓝笔写着三行数字。
“客户转介绍率，现在是百分之六十八。”他念出来，“平均合作周期延长了四点二个月。非价格因素促成签约的比例，占到百分之七十九。”
他合上本子。
“这些数字说明什么？”
没人说话。
“说明我们的产品，已经开始变成一种信任符号。”他说，“客户选我们，不是因为便宜，也不是因为功能多，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真的懂他们的难处。”
他环视一圈。
“技术和医疗只是起点。”他声音平稳，“接下来，我们要让世界看到——中国年轻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不只是快，更是懂。”
说完，他宣布成立专项小组，由林悦牵头调研，赵宇负责资源协调，技术部抽调三人配合。
“第一阶段目标很简单。”他说，“找出三个海外城市，测试我们这套模式能不能落地。”
会议结束前，赵宇问：“万一试不出来呢？”
“那就再试。”陈砚舟收拾文件，“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被人看不起。”
散会后，大部分人陆续离开。陈砚舟留在会议室，打开电脑。
他登录海外论坛，输入关键词：“smart home china user review”。
页面刷新，第一条热帖标题是：
“this system actually listens.”
他点进去，发帖人是个德国用户，附了张截图。是他公司官网上的客户访谈记录表，表格最下面有一栏写着：
“您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陈砚舟盯着那句话看了几秒。
然后他新建文档，敲下第一行字：
“文化出海可行性研究启动会，明天上午十点。”
他保存文件，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
六点十七分。
窗外天色渐暗，楼道里的灯一盏盏亮起。
他没动，继续往下写。
第二行字是：
“核心假设：信任是可以被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