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室的光脑屏幕上,代表重力地雷的绿色光点终于连成了片——最后一组工程兵在通讯频道里喊出“布设完毕”时,林宇盯着屏幕角落的时间戳,正好是三小时整。
他揉了揉发酸的眉心,指腹蹭过作战服领口的褶皱。这三个小时里,指挥室的空气几乎是凝固的:通讯器里不断传来工程兵的喘息,偶尔夹杂着残骸崩塌的闷响;参谋们盯着战场模型,指尖在虚拟面板上反复推演联军可能的突进路线;连角落里的咖啡机都像是累坏了,滴出的速溶咖啡带着股焦糊味。
直到五分钟前,第一缕跃迁光芒划破白地星的轨道。
“报告!检测到联邦舰队跃迁信号!坐标第三象限,是我们的识别码!”通讯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林宇快步走到舷窗前。漆黑的宇宙背景里,先是几点淡紫色的光痕,像被笔尖划过的墨,转瞬就炸开成片——数十艘联邦母舰正从跃迁通道里驶出,舰体上的星条标识在恒星光照下泛着银白,队列严整得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剑。领头的那艘“雄鹰号”巡洋舰,舰桥舷窗的位置,林宇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转身抓起通讯器,调了个加密频段:“雄鹰号,这里是白地星指挥室。我是林宇。”
“臭小子,总算等到你了。”通讯器那头传来熟悉的笑声,带着点沙哑,却比任何命令都让人安心,“五分钟后对接,我带了五个集团军的‘见面礼’,够不够给那帮海瑞恩杂碎联军开开窍?”
林宇笑了。他走到指挥室的对接通道口时,合金门刚滑开一道缝,就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推开了。王兴民穿着笔挺的联邦将官制服,肩章上的金星在灯光下闪着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很,像藏着团火。他身后跟着几个参谋,每个人手里都抱着厚厚的战术板,脸上还带着跃迁后的些许苍白,却没人敢慢半拍。
“王将军。”林宇抬手敬了个标准的军礼,指尖在眉骨处顿了顿——恍惚间又回到了十年前的特战队训练营,那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总被这位队长拎着后领骂“战术动作像块木头”。
王兴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力道不轻,却带着实打实的关切。他的目光扫过林宇作战服上未洗去的血渍,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随即又松开:“别来这套虚的。我听说你小子把医疗仓当床睡了?”
“哪能啊。”林宇笑着侧身让他进指挥室,“就是流点鼻血,比不上将军您当年在蓝星,带着我们端掉边境毒贩窝藏点时的威风。”
王兴民哼了声,视线却被指挥室中央的战场模型吸住了。模型里,密密麻麻的灰色碎屑悬浮在白地星轨道外围,那是前两次会战留下的战舰残骸——有的是巡洋舰断裂的引擎舱,有的是驱逐舰扭曲的装甲板,最大的一块残骸像半截被啃过的骨头,依稀能认出是“蛟龙号”的舰桥,那是林宇曾经待过的地方。
“这就是你们的战场?”王兴民的声音沉了些,他走到模型前,指尖轻轻点在一块残骸上,“我从跃迁通道出来就看见了,这些碎屑飘得跟坟头纸似的。”
“打了八个小时,碎的不止这些。”林宇走到他身边,目光扫过模型上标注的“已损失”红色标记,“第二次会战,我们六个集团军几乎打光了。”
王兴民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当年在训练营时的锐利:“联邦给我的命令是‘死守白地星’,但我知道,你小子从来不满足于‘守’。”
林宇抬头,正好对上老将军的目光。窗外,联邦舰队的银白舰体正与白地星的防御阵线对接,引擎的微光在残骸间流淌,像给这片死寂的战场注入了活气。
“确实守不住。”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股豁出去的狠劲,“身后就是蓝星,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海瑞恩帝国和双子文明想踩着我们的骨头进太阳系,那得先问问我们手里的枪答应不答应。”
他指向屏幕上刚更新的联军兵力图:“他们的支援部队快到了,算上现在盘踞在外围的,总共三十二个集团军。我们这边……十八个。”
王兴民的视线落在“18对32”的数字上,忽然笑了:“当年在蓝星,我们七十几人对人家一个连队,不也把对方全部抓了?兵力从来不是赢仗的唯一道理。”他拍了拍林宇的后背,“你刚才说什么?挑战和机遇?”
“是。”林宇点头,目光变得坚定,“打赢这一仗,海瑞恩的精锐就得折在这里。到时候联邦就能带着蓝星的部队反攻,把战线推回他们的星域去。这是死局,也是破局的机会。”
王兴民看着他,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总在训练后偷偷加练的少年,眼里的光和现在一模一样。他转身走向指挥台,拿起一份战术板:“你的重力陷阱布置在哪了?我带的五个集团军里,有三个是机甲突击团,正好能配合陷阱打伏击。”
林宇立刻调出战场模型,指尖划过那片布满绿色光点的残骸区:“都藏在残骸里了,引力装置能让他们的战舰减速,重力地雷……”
“能把他们的机甲拆成零件。”王兴民接过话头,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我当年教你的,不就是怎么用最少的牌,打最狠的仗?”
指挥室里的参谋们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看着两位指挥官凑在模型前讨论战术。窗外,联邦战舰的引擎光芒与白地星的防御炮火渐渐连成一片,在漫天残骸间,像燃起了一串新的星。
林宇看着老将军在战术板上划出的伏击路线,忽然觉得肩上的压力轻了些。他知道,这场仗依旧难打,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
通讯器里传来预警声——联军的先遣舰队已经出现在跃迁通道的边缘。
王兴民直起身,扯开领口的风纪扣:“让那帮杂碎进来。今天,咱们师徒俩,给他们好好上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