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宁只觉眼前一黑,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体被一股蛮横的力量裹挟着,完全不受控制。
这感觉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就是方向不太对,是往下的!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了好一阵,然后那股力量猛地一撤——
“哎呦!”
他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还顺势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住。
屁股先着地,疼得他龇牙咧嘴,也顾不上害怕了,揉着摔疼的地方,气鼓鼓地朝着黑暗嚷嚷:
“谁啊?!真没素质!怎么随便扔人呢?!有没有点公德心!”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回荡,带着嗡嗡的回音,显得格外清晰。
喊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打量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洞,光线极其昏暗,只有岩壁某些不起眼的角落,镶嵌着一些会发出微弱荧光叫不上名字的奇异石头,提供了些许照明。
借着这朦胧的光,他能看到墙壁和地面都有着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规整而古老。
“咦?”
江晚宁瞬间忘了疼痛,也忘了自己是被绑架来的事实,考古工作者的本能瞬间占据了上风。
他连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束强光射出,他迫不及待地蹲下身,仔细研究起屁股底下的石材。
“嗯……质地紧密,风化程度……确实是人工开凿的,而且这工艺,这风格……”
他一边用手指触摸着冰冷的石面,一边嘟嘟囔囔地分析着,眼神越来越亮,
“时代相当久远了啊,至少几百年,甚至可能更早……”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站起身,激动地拿着手机四处照射,光束扫过幽深的甬道和隐约可见的更为开阔的内部空间,他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地惊呼:
“我的天!这……这该不会是个……未被发掘的古墓吧?!”
一想到自己可能身处一个尘封了数百甚至上千年的历史遗迹之中,江晚宁瞬间把什么绑架、危险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屁股也不疼了,心里也不怕了,只剩下对未知历史的好奇与探索的冲动。
他像只发现了宝藏的小老鼠,激动得搓了搓手,也顾不上考虑安危,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却又迫不及待地沿着脚下唯一的通道,朝着山洞更深处摸索前进,完全沉浸在了考古发现的兴奋之中。
而在江晚宁身后,那片他刚刚离开的阴影里,那团将他掳来的黑色旋风缓缓收敛,凝聚成一个略显单薄穿着古代短打服饰的少年身影。
那少年看着江晚宁兴奋远去的背影,懒洋洋地依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抱着手臂,得意地自语道:
“哼,算你小子识货!不过……总算是把身上带着王爷气息的家伙给抓来了!嘿嘿,办成了这么大一件事,王爷这回可得好好奖赏我才是!”
少年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笑容,身影再次缓缓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
……
与此同时,陈宅之内,已是另一番景象。
阴风并未因江晚宁的被掳而停歇,反而更加猛烈,吹得人睁不开眼。
别墅内部的光线被彻底剥夺,窗外的世界模糊扭曲。
奚时月和宋惊澜并肩而立,面色皆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突如其来的异变,其规模和诡异程度,远超之前的鬼婴作祟。
奚时月单手迅速捏了一个玄奥的法诀,周身纯净的灵气如同月华般流淌显现,在他身体周围形成一层淡淡的清冷的光晕。
他侧头,语速极快地对身旁的宋惊澜说道:
“我未开阴阳眼,无法直接视见无形鬼魅之具体形貌与动作。待会儿若那东西现身,你为主攻,我以术法从旁辅助限制其行动。”
宋惊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没想到这位出身正统心高气傲的天师,竟会如此直接地承认自己的短板,并主动提出配合。
他立刻点头,沉声应下:“好!”
两人瞬间达成共识,气势相连,如同出鞘的利剑与坚实的盾牌,严阵以待。
陈顺德一家三口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紧紧抱成一团,缩在客厅的角落,连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出乎宋惊澜和奚时月意料的是,那在阴风中缓缓从楼梯阴影处走出来的,并非他们预想中青面獠牙的恶鬼,也不是什么强大的邪灵,而是——
穿着一身笔挺管家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平日里总是谦卑温和的管家,忠伯。
只是此刻的忠伯,脸上再无往日的恭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刻骨恨意的表情。
他步履沉稳,目光如同毒蛇般,死死地盯住了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陈家人,尤其是在看到陈顺德将金兰和陈数护在身后的动作时,他浑浊的老眼里,更是闪过一抹近乎快意的怨毒光芒。
“忠……忠伯?”
陈顺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在自己家服务了十几年一向老实本分的老人,声音因恐惧和震惊而变形。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陈顺德自问待你不薄,工资待遇从优,也从未苛责过你,你……你为何要如此害我们一家?!”
忠伯闻言,脸上那抹嘲讽的冷笑愈发明显,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陈顺德,声音沙哑而冰冷,如同生锈的刀片刮过骨头:
“为什么?”
他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因为——”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石破天惊的几个字:
“我姓乔。”
缩在陈顺德身后的金兰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忠伯,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顺德也是一愣。
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管家,竟然……姓乔?!
忠伯周身弥漫着浓郁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阴冷鬼气,将他原本普通的身形衬托得如同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他的声音也变得异常诡异,带着重重叠叠的回响,仿佛无数怨魂在同时嘶吼,狠狠撞入陈家人的耳膜:
“乔婉……那是我苦命的妹妹!”
忠伯,不,乔家大哥的声音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我是她的大哥,乔文忠!”
他死死盯着面无人色的陈顺德,一字一句如同淬毒的冰锥。
“我在你家,伏低做小,当了整整十五年的狗!就是为了等今天!等着向你陈顺德,向你们陈家,讨回这笔血债!你花言巧语骗了我妹妹的身心,害得她未婚先孕,受尽白眼,最后更是被逼得一尸两命!你倒好,失忆了?忘了?回到你的花花世界继续做你的富家少爷,娶妻生子,家财万贯?!凭什么?!我妹妹的命就那么贱吗?!”
浓郁的怨气几乎要化为黑雾,将整个客厅笼罩。
陈顺德被他话语中那滔天的恨意冲击得连连后退,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只剩下巨大的震惊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茫然,金兰更是吓得浑身发抖。
奚时月冷静地观察着鬼气森森的乔文忠,对身旁的宋惊澜低声道:
“他本身魂魄已被压制,如今主导这具身体的,是一股极强的怨念结合了某种外来的鬼气。他体内定有一样承载了深厚鬼气的冥器作为核心,才让他能发挥如此力量。只要将那冥器剥离,他自会恢复常态,届时或可问出更多关于幕后之人的信息。”
宋惊澜点头,表示了解。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再犹豫。
宋惊澜身形如电,率先出手,他并未动用花哨的法术,而是凭借强悍的体能和精准的格斗技巧,直取乔文忠中路,试图近身控制,逼出破绽。
他的拳风带着破空之声,竟隐隐有金色的灵力流光闪烁,显然并非纯粹的物理攻击。
而奚时月则站在原地未动,双手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他周身灵气大盛,化作数道闪烁着符文的光链,如同灵活的银蛇,从不同角度袭向乔文忠,封锁其退路为宋惊澜创造机会。
乔文忠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周身鬼气翻涌,凝聚成黑色的触手般迎向两人的攻击。
客厅内顿时气流激荡,光芒与黑气不断碰撞,发出沉闷的爆响。
……
江晚宁对陈宅发生的激战一无所知。他此刻正沉浸在探索新大陆的兴奋与疑惑之中。
那道诡异的黑风似乎将他直接送到了靠近古墓核心的区域。
他举着手机,沿着幽深却异常干净的甬道缓缓前行。
越是往里走,他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从墓道的规模、石材的选用以及偶尔看到的早已失去色彩的壁画残迹来看,这座古墓的规格极高,墓主人身份定然非富即贵,至少是王侯级别。
但奇怪的是,这一路走来,他竟然没有遇到任何想象中的防御机关——没有弩箭,没有陷坑,没有毒气,甚至连最基本的封门石都没有完全落下。
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没有陪葬品。
是的,一路行来,除了冰冷的石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没有象征着财富的金银器皿,没有代表着地位的青铜礼器,没有陪伴主人往生的陶俑车马……什么都没有。
这偌大的规格极高的墓穴,空旷得令人心慌,给江晚宁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入骨髓的孤独感。
仿佛墓主人刻意摒弃了尘世的一切繁华与喧嚣,只求一份绝对的寂静与孤独。
怀着这种奇异的感觉,江晚宁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一扇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巨石门挡住了去路。
这石门目测至少有三四米高,由整块的青黑色巨石雕琢而成,表面光滑如镜,几乎看不到缝隙,散发着沉重的气息。
江晚宁仰着头,张大了嘴巴,这……这得十几个彪形大汉才能推开吧?
他这小身板,估计连条缝都撬不开。他有些不甘心地伸手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如同山岳。
“唉,看来是进不去了……”
他沮丧地叹了口气,准备原路返回再仔细看看有没有其他侧室或线索。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轰隆隆……”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重物挪动声响起。
江晚宁猛地回头,惊愕地看到,那两扇在他看来绝无可能撼动的巨大石门,竟然就在他眼前,缓缓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那缝隙不大,却刚好足够他这样身形的人侧身通过。
江晚宁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直跳。
这也太……太智能了吧?!难道这古墓还带自动感应的?!
好奇心彻底压倒了恐惧和疑虑。他深吸一口气,举着手机,侧身从那道门缝中挤了进去。
门后的空间,比他想象的还要宏伟壮观。
这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穹顶墓室,抬头望去,穹顶之高仿佛看不到尽头,上面似乎还绘制着模糊的星图。
整个墓室空旷得可怕,地面、墙壁、穹顶,全都是光秃秃的石头,没有任何装饰,没有任何摆设,更别提想象中的堆积如山的陪葬品了。
“这……这也太干净了吧?”
江晚宁喃喃自语,心中的疑惑达到了顶点。
“就算墓主人是个被废黜不得善终的亲王,也不至于连口棺材和连件像样的陪葬都没有啊?这不合礼制!”
他不信邪地举着手机,在空旷得能听到自己回声的墓室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真的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像是个刚刚开凿好还未投入使用的毛坯洞窟。
就在他转到第三圈,几乎要放弃,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时——
“咔……咔咔……”
一阵清晰的像是齿轮机关转动的声响,突兀地在死寂的墓室中响起。
江晚宁浑身一僵,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墓室最中央、那个他之前以为是普通石台的地方,地面竟然缓缓裂开。
伴随着沉重的机括声,一个巨大的通体呈现暗沉黑金色,雕刻着繁复纹路的棺椁,正从地下缓缓升起。
那棺椁巨大无比,比寻常棺木要大上数倍,材质非木非石,在手机光线下泛着幽冷而神秘的光泽,上面雕刻的纹路似乎是某种失传的云雷兽纹,充满了威严与压迫感。
江晚宁屏住了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那缓缓上升的棺椁。
随着最后一声“咔”的轻响,棺椁彻底稳定地呈现在了墓室中央的平台之上,仿佛它亘古以来就矗立在那里。
他看着这经历了不知多少年岁月沉淀,却依旧崭新如初,看不出丝毫腐朽痕迹的巨大黑金色棺木,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当他终于站定在棺椁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时——
“咔……”
又是一声轻响。
那沉重无比严丝合缝的棺盖,竟然就在他眼前,缓缓地自动向一侧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混合着古老檀香、陈旧书卷以及一丝若有若无冷冽气息的味道,从缝隙中飘散出来。
江晚宁瞪大了双眼,琉璃色的瞳孔因极致的紧张和好奇而收缩,他下意识地踮起脚尖,屏住呼吸,朝着那逐渐扩大的棺材内部,迫不及待地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