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何大江心乱如麻,踩着青石板往回走。老战友那句“交道口有基层经验,懂群众工作,又是街道办副主任”的话在耳边反复回响,像根细针挑着心头肉。
推开院子大门,张巧云正蹲在廊下择菜,看见他回来便站了起来,用围裙擦了擦手,老杨那边怎么说?
“孩子们呢?”何大江避开话头,扫了眼静悄悄的院子。
“佳玉带两个弟弟出去玩了。”张巧云上前掸去他肩头薄雪,“今儿喝了多少?脸红得跟灶王爷似的。”
“巧云,”何大江握住妻子温热的手,“老杨说这次医疗援建是市里牵头,要建三级防疫网,选派基层干部得过三关---业务考核,群众测评,组织谈话。”
“那你?”张巧云手一抖,菜叶落了满地,“你也要去?”
“现在还没确定。” 何大江蹲下来帮媳妇捡菜,但是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早晚的事情,现在从上到下都传遍了,肯定不是空穴来风的,
街道办那么多人,为啥偏要你去?张巧云心里很不高兴,嘴上埋怨着。“雨水都说了,陕北那地方,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高原上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净是黄土坡。”
“你是街道办副主任,连体温表都认不全,去了能帮上什么忙?” 道理,张巧云都懂,就是心里感觉别扭,一时转不过这个弯弯绕。
“要是我去陕北,” 何大江看着妻子说道,“这个家,就靠你了。”
“我知道了。” 张巧云抹了一下眼睛,蹲下继续择菜。“昨儿雨水抱着我哭的时候,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何大江在她身边也蹲了下来,“你不生气?”
“生气?”张巧云笑了,“我嫁给你那天就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人。再说了,和平也要去陕北,雨水肯定不放心的,你要是在那边,他还能有个照应。”
“我会常写信回来的。”何大江紧紧的抱住了妻子,“半年轮换,很快就回来的。”
那,家里怎么办?张巧云的眼泪慢慢的掉了下来。“佳玉上大一,接受的都是新思想,俩小子正是调皮的时候。”
“平常我让大茂照应着,有事你就和他说,不要客气。” 何大江理了理妻子耳边的细发。“大哥那边,我也会说的。”
那,你要答应我三件事。张巧云抬起头,第一,到了陕北别逞强,该休息就休息;第二,每月至少写一封信回来;第三,第三,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手指紧紧揪住何大江的衣角,第三,你得平平安安回来,咱们还要看闺女出嫁,儿子娶媳妇呢。
我答应你。
那,你啥时候走?
组织谈话应该就在这两天。何大江看了看门口,要是通过,估计过了正月十五就得走。
正月初十,选拔名单公示。何大江的名字赫然在列。
“我就说嘛,何主任这样的人哪能不去?”消息传回四合院的时候,95号院子里面的人就议论纷纷的,“那些个长舌头的人,非说佳玉上大学是大江安排的,就是胡说八道。”
“可不是嘛!”秦京茹带着许佳康正在大门口玩,“我小叔那可是经过考验的街道办干部,什么时候占过公家的便宜,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嚼舌头,非撕烂了他的嘴巴不可?”
“就是,京茹说的对。”贾张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晃到了大门口。“现在连大江兄弟自己都去参加援建,这还有什么说的?”
“你们都没说到重点上。” 阎埠贵揣着手从屋子里面出来了,“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次的援建名单里面还有一个人,薛和平?”
“奥,老阎,你说的是雨水的姑爷?”贾张氏反应过来了。
“那就更不奇怪了。” 贾张氏似乎在回忆往事。“雨水的亲生娘走的早,雨水这丫头就是跟着大江长大的,你要说别人不心疼雨水,到了大江这边,就和亲闺女没什么两样了。”
“老嫂子这话说对了。” 阎埠贵是连连点头,“这样的人,你还凭什么说人家?”
“对了,妈。”秦淮茹眼珠子一转,想出来一个主意。“咱家棒梗不是在米脂曹家集吗?大江叔本身就是干部,能不能帮忙照应一点什么的,要是有个推荐不就更好了?”
秦淮茹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是还是被一边的秦京茹和杨瑞华听到了。
“那咱家的解旷和解娣也是不是拜托大江照顾一下?” 杨瑞华一听对啊,都是四合院的邻居,照顾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打住!姐,阎大妈,你们这可不像话啊。” 秦京茹一听不高兴了。“我小叔是去援建三级防疫网的,又不是去当保姆的。再说了,米脂那地方我家大茂说了,米脂那山沟沟里,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他自个儿都顾不过来,还能替你们照看孩子?没空。”
对门的田秀美听到秦京茹这样说是一挑大拇指,太对了,就该这样!
“说得好!京茹说得在理。” 田秀美当然不让了,从对门探出半个身子。“我姐夫这次去陕北,可是去办正事的,咱们街坊邻居可不能拖他的后腿。”
“咳,咳。”刘海中背着手从后面出来了,最近车间的陈主任又开始安排他带徒弟了。“大江的选派名单今儿个可公示了,那是组织上的信任。你们这些妇道人家,懂什么国家大事?”
老刘,你这背着手转悠啥呢?阎埠贵看刘海中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边的干部下来视察的,组织信任的调门儿,可没把大伙儿唬住啊。
“老阎头,你啥意思?” 刘海中脸色一沉,他最近在车间带徒弟似乎找到了当年的一些感觉。“大江同志是街道办推荐的好干部,我这是替组织说话!”
得了吧,您呐!院子里面不知道谁接了一句。“我可看见了,是谁在巷口跟王寡妇嘀咕,说大江这是明升暗降?合着你前脚说完组织信任,后脚就嚼舌根子?”
“谁在那儿嚼舌根?有种的站出来。”刘海中猛地转身,额头青筋暴起,“我老刘行得正坐得端,哪像某些人背地里使绊子!”
“老刘,咱们街坊几十年,别为几句闲话伤了和气。”同是后院邻居的郑大哥出来打了圆场,他掏出皱巴巴的烟盒,给刘海中递了一根烟。
“呵呵呵!那是,那是。” 刘海中接过烟,慢慢的脸色也缓和下来。
何大江站在院子大门口,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他只知道,无论他去往何方,总有一盏灯,在四合院的廊下,为他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