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人民医院,妇产科走廊。
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北京城的天空灰蒙蒙的。西北风裹挟着细碎的雪花,顺着交道口胡同的砖缝往里钻,发出“呜呜”的哨响声。
何大江裹着一件军大衣,在第六人民医院走廊里,是来回的踱步。
“大江!你不要转来转去的,你转得我眼睛都花了!” 庄晓晴对一旁心急若焚的何大江说道。“周护士长刚进去看了,巧云胎位正着呢,你急什么!”
庄晓晴,何大江的引路人。现在是东城区的组织部干事。“周护士长,你姐夫的姐姐,放心吧!”
“庄姐,我知道,我知道。” 何大江嘴上说知道,但脑门子和手心里面都是汗。
他瞥见老丈人张父正蹲在角落里,手里捏着个烟袋锅子,却迟迟的不敢点火。老丈母娘张母则在一旁念叨。“这医院暖气够不够?要不要把咱家煤炉子搬来?”
“爸,妈,医院不让生火。”何大江苦笑着劝道,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蹦跶得他心发慌。他扭头看向产房紧闭的木门,门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仿佛能窥见媳妇张巧云此刻的痛苦。
“大江叔!”许大茂突然从走廊尽头冒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搪瓷缸子,茉莉花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我给你泡了杯茶,提提精神!”
“大江,巧云现在怎么样了?”门外王秀兰风风火火的过来了。手里还拎着麦乳精,水果什么的。“李怀德那辆吉普车我让人停后院了,省得挡道。”
“大茂,俩小丫头也在的?” 王秀兰进来,看到自己姨父姨娘,庄晓晴还有何雨晴和何雨水。两人眼巴巴的看着产房的大门,还有许大茂。
“巧云晚上觉得肚子疼,大茂帮忙将巧云送到了六院的。” 何大江和自己的大姨姐说了一下。“大嫂回去炖鸡汤了,这俩孩子非要守在这里。”
“哇哇哇!” 婴儿的啼哭声突然在走廊里炸响,清脆而响亮。何大江僵在原地,感觉耳朵里嗡嗡的,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飞。他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孩子的哭声,顿时热泪盈眶的。
“生了!生了!”许大茂蹦起来,差点撞翻了走廊里的长椅。
“张巧云家属,双胞胎,一个六斤八两,一个六斤六两。”护士在门口喊道。
“我媳妇,张巧云咋样?” 何大江跑了上去,心情急切的问道。
护士笑,“产妇精神着呢,你们一会进去看看。”
产房门再次推开,两个小红猴子似的娃娃并排躺着,眉毛上还沾着胎脂,小手攥成拳头,哼哼唧唧地哭着。何大江盯着两个孩子直眨巴眼睛。儿子眉眼像巧云,睫毛又长又密的。
“让让!让让!热乎的鸡汤来喽!” 大嫂胡玲拎着保温桶挤了进来。
病房里,张巧云歪在枕头上,汗湿的刘海粘在额角,脸色苍白却带着笑意。
“慢点喝,烫。” 何大江捧着鸡汤碗的手直抖,溅出两滴在床单上。他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又吹,却见张巧云突然瘪嘴,“孩子呢?让我看看!”
两个襁褓并排放在床尾,小家伙们哼哼唧唧的。何雨水踮着脚尖往里瞅,突然拽拽何大江的衣角:“小叔,让我看看弟弟?”
“大江,孩子名字想好了没?”岳父岳母问道,看着俩外孙子,眼睛一刻也不想离开。
“何桢彦,何桢轩。我和巧云商量过。” 何大江一脸的笑意,俩儿子啊!
“等着!我这就回去拿鞭炮!” 许大茂一拍手,就要回去。
“放什么炮!这是医院!” 许大茂被王秀兰揪住耳朵,拽了回来。
“你们说,你大伯在戈壁滩上吃骆驼刺,知道家里添了俩小子,会不会拿沙枣花泡酒喝?” 深夜,医院走廊的灯光泛着暖黄。何大江轻手轻脚给巧云掖好被角,摸到她手心里全是汗。两个娃娃在婴儿床里吐泡泡,何大江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自己也笑了起来。
晨光刚染红窗棂,何雨水就蹑手蹑脚扒着婴儿床栏杆逗弄两个弟弟。老二桢轩正把小拳头往嘴里塞,被姐姐突然戳了戳脸蛋,登时地一声哭了出来。
雨水!说了多少回,别戳弟弟的腮帮子!大嫂胡玲端着红糖鸡蛋从门外进来了。
国营饭店刚开灶!我排了半小时队买的肉龙!趁热吃!许大茂拎着油纸包也跑了进来。
要死了你!医院里嚷嚷什么!王秀兰压低嗓门啐他。昨儿把护士站暖壶撞翻的事还没跟你算账!许大茂缩着脖子直告饶,把手里的油纸包塞给眼巴巴盯着他的何雨晴姐妹。
“大茂,有心了。”何大江是真心感谢。昨天到现在,这家伙是跑里跑外的,多亏了他。
“嗨,小叔,婶子生了俩弟弟,我高兴。” 许大茂根本没在意。何大清援建了,傻柱在部队上,他认为这个时候是应该的,自然要帮帮忙。
岳父岳母一人抱了一个,在房间里面来回的踱步,嘴里还哼着跑调的《摇篮曲》。
张巧云身体恢复的不错,第二天下午就出院了。何大江还是借了李怀德的小吉普,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回了四合院。嫂子早就将东厢房打扫干净了,炉子也生了起来,还在门口挂了红布条。
大嫂和何大江抱着裹得严实的俩孩子,张巧云由庄晓晴搀扶着。刚跨了进垂花门,就听见噼里啪啦一串的爆响。许大茂不知从哪摸出两挂小鞭,正蹲在影壁墙根前捂着耳朵乐。
庄晓晴笑着推开了屋门,热气混着红糖姜茶的甜香扑面而来。炕桌中央摆着搪瓷脸盆,浮着层油花的鸡汤还在冒着热气,炕尾叠着几双新缝的虎头鞋。胡玲从炉子上端下砂锅,巧云先喝口鲫鱼汤,我让雨水盯着火候的。
发什么呆?张巧云轻轻捅向何大江,把炉子封上些,孩子饿了。
张巧云起身,自己解开棉袄扣子,把哭闹的娃娃搂进怀里。何大江看着媳妇发红的耳尖,心里就是一暖。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