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又过了数月。
又是一个静谧的深夜,宅院内,烛火昏黄,气氛本该是温馨而缠绵的。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再次不合时宜地打破了寝殿内的宁静。
“咚咚咚!咚咚咚!”
这次的声音,远不像意欢平日那般冷静克制,反而透着一丝惊惶。
榻上,进忠正将姜云舒圈在怀里,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唇瓣流连于她细腻的颈侧,气氛正好。
这敲门声让他动作猛地一僵,随即,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是咆哮着低吼出声:
“又、是、谁?!”
他简直要疯了!这还有完没完?!
门外,传来意欢的声音,依旧清冷,却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慌乱:
“是我……快开门!”
姜云舒也听出了意欢语气中的异常,立刻推开进忠,拢好衣襟下床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意欢站在门外,脸色比起平日更显苍白,眼睛里映着几分无措和惊疑。她甚至没等姜云舒完全让开,就快步走了进来,气息有些不稳。
“我……”她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眼中闪过一丝窘迫,最终还是说道,
“我好像……怀孕了。”
“什么?!”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炸得姜云舒一愣,连身后正黑着脸系衣带的进忠也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意欢。
意欢抿了抿唇,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红晕,但更多的还是慌乱:
“我……我不知道。刚刚……跟进保……之后,流血了……”
她越说声音越低,饶是她性子再冷,遇到这种事也难免失了方寸。
姜云舒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立刻稳住心神,上前扶住意欢的手臂,让她在榻边坐下,同时扬声唤道:
“梅兰!快进来!”
梅兰应声而入,她是精通医术的仿生人。姜云舒快速说明了情况,梅兰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为意欢仔细诊脉。
一时间,寝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意欢身上。进忠也忘了生气,皱着眉站在一旁。李玉和白蕊姬显然也被惊动了,披着外衣走了过来,白蕊姬还揉着惺忪的睡眼。
片刻后,梅兰收回手,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对姜云舒和意欢说道:
“主子,舒妃娘娘,不必过于担忧。脉象滑利,确是喜脉,已近三月。方才见红,乃是……乃是房事过于激烈,动了胎气所致,并无大碍。只是胎儿前三个月最是不稳,日后定要小心静养,万不可再……再同房了。”
听到“喜脉”、“并无大碍”,意欢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下来,但听到“房事过于激烈”和“不可再同房”,她的脸颊瞬间染上了薄红,有些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这时,得到消息的进保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惊喜又是害怕,扑到意欢身边,手足无措地想碰她又不敢碰:
“欢欢!你怎么样?没事吧?”
李玉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上前拍了拍进保的肩膀,语气带着长辈的责备:
“进保,你也太不小心了!舒主儿身子要紧,你怎么能如此……如此不知轻重!”他不好把话说得太直白,但意思很明显。
进保耷拉着脑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连连认错:
“师父,我错了!我以后一定注意!欢欢……”
站在一旁的进忠,看着这一幕,心里的火气倒是消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衡感?
他想起之前意欢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们“动静小点”、“注意节制”的样子,忍不住凑到姜云舒耳边,试图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点酸溜溜的意味,小声嘟囔:
“呵……还说我呢……瞧瞧,这俩人背地里也没闲着啊……这冷不丁的,连孩子都给折腾出来了……动作比咱们还快……”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寂静的房间里还是显得格外清晰。意欢的耳根更红了,进保的头埋得更低。
姜云舒没好气地瞪了进忠一眼,示意他闭嘴,然后转向意欢,语气温和:
“既然有了身孕,从今日起,一切都要以孩子为重。梅兰会给你开安胎的方子,所有饮食起居,都需格外注意。至于进保……”
她看了一眼惴惴不安的进保,
“在胎儿稳当之前,你给我搬到外间去睡,不许靠近内室。”
进保哪敢有异议,忙不迭地点头:
“是是是!奴才遵命!一定照顾好欢欢!”
—— ——
李玉将舒妃意欢有孕的消息禀报给皇帝,皇帝近日心情阴郁,因着前几日大阿哥、三阿哥言行不当,牵连其母纯贵妃被降为纯嫔,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儿子都如此蠢笨。
昨个颖嫔宫里传来消息,说颖嫔有孕,如今意欢也有了身孕,让他的心里宽慰了不少。
虽说意欢性子冷清,不如其他妃嫔会邀宠,但她出身叶赫那拉大族,姿容绝世,如今有孕,亦是皇家祥瑞之兆。皇帝略一思忖,便下了旨意:
舒妃意欢,晋为舒贵妃。
皇帝似乎有意借着喜事冲淡近日的烦闷,紧接着又连下数道恩旨:
愉嫔海兰,因其抚养的五阿哥永琪聪慧伶俐,深得圣心,晋为愉妃。
颖嫔,因有孕在身,晋为颖妃。
恪贵人,晋为恪嫔。
就连太后不久前刚举荐入宫的庆贵人陆氏,也沾了这波喜气,晋为庆嫔。
一时间,后宫位份变动频繁,几家欢喜几家愁。纯嫔闭门思过,而新晋的妃嫔们则风头正劲,尤其是身怀有孕的颖妃和舒贵妃。
转眼到了木兰秋狝之期。圣驾即将离京,前往塞外围场行猎。按照惯例,并非所有妃嫔都能随行。
永和宫内,白蕊姬看着摇篮里咿呀学语的十一阿哥,毫不犹豫地决定留在宫中。孩子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她放心不下。
储秀宫中,意欢抚着尚未显怀的小腹,更是理所当然地不去。梅兰再三叮嘱胎气需稳,她自然不会拿孩子冒险。
然而,颖妃博尔济吉特氏却是个例外。她出身蒙古,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性格泼辣张扬,自觉身体强健无比,根本不把怀孕当回事。听闻皇帝要去木兰围场,她立刻跑去养心殿,缠着皇帝非要一同前去,
说什么
“蒙古儿女没那么娇气”、“正好让孩子感受一下草原的气息”。
皇帝见她兴致高昂,又念及她母族情面,最终还是允了。
最令人侧目的,是皇后如懿的决定。
翊坤宫内,容佩有些担忧地劝道:
“娘娘,十二阿哥还小,离不开生母。此番路途遥远,舟车劳顿,不如您留在宫中照看阿哥……”
如懿却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养心殿的方向,带着一丝不容动摇的坚定:
“本宫是皇后,理应伴驾左右。皇上去木兰行猎,本宫岂能缺席?”
她脑海中浮现的是与皇帝年少时那些关于自由与驰骋的梦想,她要将这梦想延续下去。至于十二阿哥……
“宫中有乳母嬷嬷,太医也会时常请脉,不会有事的。本宫不能让皇上独自一人。”
在她心中,与她的少年郎并肩,重温旧梦,远比陪伴襁褓中体弱的幼子更重要。
她似乎并未深思,将一个先天不足的婴儿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后宫,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