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照常去了永和宫。
一进内殿，白蕊姬就屏退了左右，兴奋地拉着她坐下，将昨日如何潜入李玉房中、如何以退为进、最后李玉如何拉住她手腕恳求的经过，眉飞色舞地讲了一遍。
“云舒你都没看见，他当时那个样子！”白蕊姬眼睛亮晶晶的，
“明明心里乱得要死，还强装镇定，最后还不是拉住了我？我看他啊，撑不了多久！”
姜云舒听着，也替好友高兴，两人笑作一团。
说笑过后，白蕊姬便开始忙碌起来。她亲自盯着小厨房，准备了两份截然不同的午膳。一份是循例送给皇上的，菜品精致却略显单调，另一份则丰盛得多，显然是给人开小灶的。
忙活了一上午，到了传膳的时辰，白蕊姬将那个丰盛的食盒交给姜云舒，吩咐道：
“云舒，你亲自去养心殿一趟，把这食盒……交给李玉。”她眨了眨眼，意味深长。
姜云舒会意，知道白蕊姬这是想暗示一下李玉，让自己这个亲信去露个脸。
随即便提着食盒便往养心殿去。她如今顶着玫妃身边的大宫女的身份，在御前行走倒也方便。
到了养心殿附近，寻了个机会，悄悄将食盒塞给正准备去伺候的李玉，低声道：
“李玉公公，这是我们娘娘的一点心意。皇上的那份我让进保送进去了，这份是你的。”
李玉接过那尚带温热的食盒，指尖微微一颤，昨日的情景瞬间浮现脑海，耳根不禁有些发热。他低声道：
“有劳姑娘，代奴才谢过娘娘。”
姜云舒完成任务，又凑近些小声问道：
“李玉公公，你看见进忠了吗？我找他有点事。”
李玉闻言，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看了看她手中这明显超出规格的食盒，心中顿时了然，原来进忠那个藏着掖着的对食，竟是玫妃身边这位颇为得脸的大宫女。
他压下心中的诧异，面上不动声色，指了指偏殿方向：
“进忠在侧殿，姑娘自去寻他便是。”
“多谢李公公。”
姜云舒低低地应了一声，转身便朝着偏殿走去。
李玉看着她轻盈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心中五味杂陈。进忠这小子，倒是好福气，不声不响地，竟找了这么个灵秀通透的姑娘。再想到自家那位心思难测的玫妃娘娘，他只觉得手里的食盒，分量又重了几分。
李玉提着那个沉甸甸的食盒回到值房，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时的温热。他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混合着食物香气的暖意扑面而来。
食盒分了三层，
最上层是一碟胭脂鹅脯，切得薄厚均匀的鹅肉呈现出诱人的色泽，表面泛着油亮的光，旁边还配了几片嫩绿的香菜叶点缀。
中层则是一盅热气腾腾的汤，揭开小巧的紫砂盖，浓郁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汤色澄澈金黄，能看见里面炖得软烂的党参和枸杞，几块去了骨的鹌鹑肉沉在汤底，旁边还卧着一枚圆润的鸽子蛋。这汤一看便是费了心思的，最是温补。
最下层更是精巧，左边是四个玲珑剔透的水晶虾饺，薄如蝉翼的皮子裹着饱满的粉嫩虾仁，隐隐透出内馅。右边则是一小碗米饭，米粒饱满分明，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旁边甚至还有一小碟腌渍的酸甜脆瓜，用来解腻开胃。
每一样菜式都精致得不像出自宫中的大锅灶，倒像是小厨房里单独细细烹制的。分量不多，却样样都是用了心的，甚至考虑到了他可能因昨夜饮酒而胃口不佳，特意备了清爽的脆瓜和温补的汤水。
李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他在这御前多年，什么山珍海味没见过，可这样一份明显是单独为他准备，处处透着细致关怀的膳食，却是头一回。这不仅仅是吃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和……试探。
他夹起一块胭脂鹅脯放入口中，咸甜适口，肉质细腻，玫瑰的香气恰到好处。又舀了一勺汤，温热的汤汁顺着喉咙滑下，暖意瞬间蔓延到全身。
这顿饭，他吃得极慢。每一口，都像是在品味那份他不敢轻易回应的真心，也像是在权衡那条一旦踏出就再难回头的路。食盒底层，还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 ——
暗示过李玉后，姜云舒悄悄戴上了项链，熟门熟路地溜进侧殿。进忠正坐在窗边闭目养神，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唇角便不自觉扬起。
“忙完了？”
他睁开眼，看着走到近前的人儿，很自然地伸手将她拉到身旁坐下。
姜云舒将一直提在手里的另一个食盒放在桌上，献宝似的打开：
“快尝尝，我看着食谱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食盒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药膳香气便弥漫开来。只见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一盅色泽深沉的当归羊肉汤，汤面上浮着几粒饱满的枸杞，羊肉炖得酥烂。一碟爆炒腰花，火候掌握得极好，嫩滑爽口。还有一碟清炒山药片，雪白的山药配着几丝红椒，清爽宜人。旁边是一碗堆得尖尖的、用鲍鱼汁焖得油光发亮的米饭。
这菜系……进忠的目光在那些明显以补肾壮阳、益气养血为主的菜肴上扫过，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他放下手中的茶盏，侧过头，靠近姜云舒耳边，压低了声音，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危险的意味：
“怎么……昨儿夜里，是对奴才……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嗯？”
他尾音微微上扬，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明显的暗示。
姜云舒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脸颊轰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脖颈都染上了绯色。她羞恼地捶了他一下：
“你胡说什么呢！我……我是看你最近辛苦，才……才做了些滋补的……”
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细若蚊呐。天知道她只是单纯想让他吃好些，哪里想到这菜式组合起来竟有这般歧义！
进忠看着她连耳根都红透了的模样，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显然心情极好。他不再逗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嫩滑的腰花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品尝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她脸上，意味深长。
“味道很好。”
他咽下食物，又凑近了些，声音低沉暧昧，
“不过……奴才觉得，与其食补，不若……身体力行，更能让主儿……验看成效。
晚上要不要穿那套玫红色的宫装……给奴才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