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城头,血战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
雨水似乎都带上了一股黏腻的血腥味,不断冲刷着垛口上厚厚的血痂和泥泞,但新的鲜血很快又会将其覆盖。
守军的伤亡数字在不断攀升,虽然燕军的损失更为惨重,但他们仗着人多,依旧如同疯狗般一波波扑上来。
卫铮浑身浴血,战甲上布满了刀砍斧劈的痕迹,甚至左臂都被流矢划开一道口子,但她依旧如同钉子般钉在城头最危险的地段,刀都砍卷刃了三四把,脚下的敌军尸体堆成了小山。
石红绡也早已没了之前的跳脱,峨眉刺都断了一根,身上挂彩好几处,打法更加狠辣玩命,专往敌人要害招呼。
就连后方统筹的崔沅,也亲自带着一队文吏和护卫上了城墙段,帮忙搬运滚木礌石,甚至给轻伤员简单包扎,稳定军心。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透支着体力与意志。
久守必失!这个道理,每个人都懂。
看着仿佛无穷无尽的敌军,一股绝望的阴霾开始悄然在守军心中蔓延。
难道真要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就在这最艰难的时刻——
“大帅到!”
一声清亮的传令声,如同利剑劈开沉闷的雨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昭华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大步登上城楼。
她依旧是一身醒目的红衣,外罩玄甲,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顺着脸颊滑落,却丝毫无法掩盖她那双如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
她手中紧握着那柄名为“定坤”的长剑,剑鞘上沾满了泥点,却透着一股迫不及待要饮血的渴望。
“大帅!”
“参见大帅!”
周围的将士们纷纷激动地呼喊,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卫铮和石红绡也看了过来。
李昭华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城头惨烈的景象,看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却依旧死战不退的将士们,她的心在抽搐,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坚定。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直接走到垛口前,冰冷的目光投向城外。
此刻,燕军的攻势经过长时间的消耗,虽然依旧凶猛,但明显透出了一股强弩之末的疲态。
士兵们的冲锋不再像最初那样疯狂,脚步虚浮,喊杀声也带上了嘶哑和无力。
尤其是后阵,因为石红绡那把火,显得有些混乱,督战队砍杀逃兵的声音甚至隐约可闻。
贺拔雄还在声嘶力竭地咆哮,但他的命令似乎已经不太管用了。
大雨、泥泞、惨重的伤亡、粮草被烧的恐慌…这一切都在无情地吞噬着燕军的士气。
李昭华的眼睛猛地亮了,就是现在!
敌军疲敝!士气已堕!正是反击的绝佳时机!
久守必失,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她猛地转过身,雨水打湿的红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姿。
她的声音清越激昂,瞬间压过了风雨和厮杀声,清晰地传入城头每一个将士的耳中:
“姐妹们!兄弟们!你们辛苦了!”
“你们用血和命,守住了云州!守住了我们的家!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好样的!都是我凤鸣军的英雄!”
简单的两句话,让所有疲惫不堪的守军瞬间热泪盈眶,胸膛中那股几乎要熄灭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李昭华猛地拔出“定坤”长剑,剑指城外那混乱的敌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和冲天的战意:
“但是!守,不是办法!”
“龟缩挨打,不是我们凤鸣军的风格!”
“血债,必须血偿!”
“贺拔雄敢来犯我疆土,屠我姐妹,就要做好把命留下的准备!”
“现在,这群豺狼已经累了!怕了!慌了!”
她的目光扫过卫铮,扫过石红绡,扫过每一个还能站着的将士:
“告诉我!你们还有没有力气,随我出城!砍下贺拔雄的狗头!
用这群北地蛮子的血,祭奠我们死去的姐妹!
让这天下看看,犯我凤鸣者,虽远必诛!”
“有!!!”
震天的怒吼瞬间爆发。所有的疲惫、绝望都被这激昂的战意冲散!
卫铮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凶光,石红绡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了嗜血的微笑。
“好!”李昭华长剑高举,“卫铮!”
“末将在!”卫铮踏步上前,声如雷震。
“率你本部精锐,并所有钩镰枪队,为左翼!给我狠狠撕开他们的阵脚!”
“得令!”
“石红绡!”
“姑奶奶在!”石红绡尖声应道。
“带你红巾营还能打的兄弟,为右翼!游弋袭扰,专杀军官,把水搅浑!”
“放心吧!保证让他们鸡飞狗跳!”
李昭华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那支一直养精蓄锐、全部由女兵组成的玄甲亲卫身上。
这些女兵,是欧冶明用最好装备武装起来的真正精锐,是李昭华手中最锋利的剑!
“玄甲卫!随我——”李昭华的声音穿透云霄,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直取中军!斩将夺旗!”
“杀!杀!杀!”玄甲卫们举起手中寒光闪闪的长矛战刀,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战意冲天。
“开城门!”李昭华一声令下。
吱呀呀——
沉重破损的云州城门,在无数燕军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洞开!
李昭华一马当先,红衣玄甲如同燃烧的流星,率先冲出城门。
“凤鸣军——”
她清冽的声音响彻战场。
“随我——杀!”
反击的号角,终于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