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变的血腥与肃杀之气,随着秋日最后一片枯叶的飘落,终于渐渐沉淀于洛阳城的记忆深处。天街上的血渍已被反复冲刷,只留下些许难以磨灭的暗红印记,如同帝国肌体上一道刚刚愈合却依旧敏感的伤疤。然而,朝堂之上的风云,却并未因叛乱平息而停歇,反而以一种更加迅猛、更加坚定的姿态,掀开了全新的篇章。
杨广深知,破而后立,此刻正是借助平定叛乱的无上权威,将酝酿已久的改革蓝图付诸实施的最佳时机。他不再满足于暗中布局与权术制衡,而是要堂堂正正地,以帝王之尊,拉开一场席卷整个帝国的新政序幕。
太极殿议,科举革新
这一日的太极殿早朝,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龙椅之上的杨广,虽未穿戴最隆重的冕服,但眉宇间那股历经血火淬炼后的威严与决断,却比任何华服都更具压迫感。丹陛之下,文武百官肃立,许多人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以及面对未知变革的忐忑。
“众卿家,”杨广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宇文逆党伏诛,朝纲重整,此乃上天庇佑,亦赖众卿同心。然,逆党之所以能滋生蔓延,根源在于吏治不清,选官之制,存有弊端!”
他目光扫过下方那些出身门阀、世袭官爵的旧臣,话语如同出鞘的利剑:“以往选官,多凭门第、举荐,其中情弊,诸位心知肚明。寒门才俊,报国无门;膏粱子弟,滥竽充数!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故,朕决议,革新科举!”杨广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自明年春始,科举常例化,每年一试!扩大取士范围,凡我大隋子民,无论门第高低,皆可凭籍贯文书,赴州府报名参试!”
此言一出,殿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不少门阀出身的官员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无异于直接掘他们的根基!
杨广对下方的反应视若无睹,继续宣布:“为绝舞弊,彰公平,特行‘糊名’、‘誊录’之法!考生姓名、籍贯皆以纸条覆盖,试卷由专人重新抄录,阅卷官所见,唯有文章,不知其人!”
他看向新任吏部尚书(由寒门提拔的干吏),沉声道:“吏部需即刻拟定细则,通传天下各州府。若有胆敢在科举中徇私舞弊、上下其手者——无论何人,严惩不贷!朕,要的是真才实学,而非世家招牌!”
一道新的旨意,伴随着皇帝的意志,迅速形成诏书,明发天下。无数蛰伏在民间、苦读多年的寒门士子,在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无不热泪盈眶,奔走相告。他们看到了跨越阶层的希望,一股新的活力,开始在整个帝国的底层悄然涌动。
军校演武,军制改革
与此同时,洛阳西郊,原本属于宇文阀的一处巨大庄园,已被改造为一座戒备森严、气氛肃杀的新式军校。这里,便是杨广军制改革的核心——帝国羽林军的摇篮。
校场之上,寒风凛冽。三千名从原“雁门军”及各地边军中遴选出的精锐士卒,以及部分忠诚可靠、背景清白的良家子,正顶着寒风进行着严苛至极的训练。
他们的训练方式,与以往任何一支军队都截然不同。不再是简单的个人武艺操练和阵型演练,而是加入了大量闻所未闻的项目:
负重长途奔袭,要求在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地点;
令行禁止的队列操典,追求极致的整齐划一与纪律性;
小队战术配合演练,强调在复杂地形下的协同作战;
甚至还有文化课程,要求至少识得几百个常用字,听得懂旗号、鼓点传达的复杂指令!
校场一旁的高台上,一身戎装的杨广,在司马德戡等将领的陪同下,亲自观摩训练。他看着那些在泥水中摸爬滚打、汗水结冰却依旧目光坚定的士兵,微微颔首。
“陛下,”司马德戡指着场中士兵手中持有的一种造型奇特、弩臂更粗更短的新型弩机,“此‘神机弩’射程虽略逊于旧式强弩,但上弦省力,射速更快,更利于结阵速射。工部按照陛下提供的图纸,已初步量产百具,配发至此。”
杨广接过一把神机弩,熟练地检查着机括。这自然是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根源智经》的推演,对现有弩机进行的改良。“还不够。要继续改进工艺,降低成本,目标是让羽林军全员列装。不仅是弩,甲胄、刀枪,都要逐步换新。我们要打造的,是一支装备、训练、纪律全面超越这个时代的无敌之师!”
他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这支新军在未来战场上的所向披靡。军制改革,不仅是更换装备和训练方法,更是要建立一套完全忠于皇帝、脱离门阀影响的军事体系。这三千羽林军,就是未来的种子。
州县试点,均田令出
朝堂与军队之外,一场更为深刻、触及帝国根基的变革,也在悄然铺开。
关中京兆地区,以及河南部分郡县,被选定为“均田令”的试点区域。由房文渊亲自挑选的、以寒门官员为主的清查小组,手持圣旨和户部文书,奔赴各地。
他们的任务,是重新丈量土地,清查被地方豪强、门阀世家隐匿不报的“黑田”。此举无疑捅了马蜂窝,遭遇了巨大的阻力。地方官员阳奉阴违,豪强地主串联对抗,甚至暗中组织家丁驱赶清查人员。
消息传回洛阳,杨广只是冷笑。
“传朕旨意,凡阻挠清查、隐匿田亩者,视同谋逆!当地主官若有包庇纵容,与逆党同罪!朕已命暗卫协同,凡有暴力抗法者,就地格杀!其家产,尽数充公!”
冰冷的旨意带着血腥味,迅速压下了一切明面的反抗。数名跳得最欢的地方豪强被抄家问斩,其家产充公,隐匿的田地被重新丈量登记。
随后,官府张榜公告,将清查出的部分无主之地和抄没的逆产,按照“丁口”分配给当地的贫苦佃农和流民,颁发“田契”,规定前三年赋税减半,并受官府保护,严禁原有地主以任何形式夺佃、加租。
消息传出,试点区域的贫苦百姓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们颤抖着接过那盖着红印的田契,看着原本属于某某老爷的田地划归自己名下时,无数人跪倒在地,朝着洛阳方向叩头不止,高呼“青天”、“圣君”!
民心,如同涓涓细流,开始向着洛阳,向着那位铁血改革的皇帝汇聚。虽然均田令的推行依旧步履维艰,暗中的抵抗从未停止,但坚冰已然被打破,一股新的力量正在帝国的底层被唤醒。
格物致用,技术推广
除了政治、军事、经济领域的改革,杨广也并未忽视最基础的生产力。他将工部的地位提升,设立了“将作监”,专门负责各类技术的研发与推广。
在皇家的支持下,一批经过改良的新式曲辕犁、龙骨水车模型被制作出来,由将作监的工匠带领,分赴各地,向农民示范推广。这些工具效率更高,能更深地翻垦土地,更有效地灌溉农田。
同时,杨广凭借记忆和智经推演,口述了一些基础的物理、化学原理(如杠杆、浮力、简单的酸碱反应),交由将作监的工匠们去研究、实验。虽然短期内难见奇效,但他相信,只要播下种子,终有开花结果的一天。
一场涉及朝堂、军队、田亩、技术的全面改革,就在这宫变之后的第一个冬天,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速度,在帝国的核心区域强力推行开来。阻力巨大,困难重重,但杨广意志如铁,凭借其无上权威和暗卫的保驾护航,硬生生地在这古老的帝国躯壳上,开辟出了一条充满荆棘却也孕育着无限希望的新路。
新政的序幕已然拉开,一场深刻改变帝国命运的大戏,正式上演。而这一切,都仅仅是个开始。未来的风暴,将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