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毛吼听得两眼放光,只觉那“拳打镇关西”的故事虽痛快,却远未尽兴,他抓着鲁达的胳膊,涎着脸哀求道:“大哥,好大哥!这一拳之威虽听得小弟热血沸腾,可后来呢?您这般惊天动地的人物,怎么就入了空门,还修成这身罗汉金身?这其间定然还有更精彩的缘由!快与小弟细细说来!”
鲁达被金毛吼缠得无法,又几碗烈酒下肚,谈兴正浓,他抹了把胡子上的酒渍,一双慧眼微微眯起,仿佛又回到了那段亡命天涯、却又峰回路转的岁月。
“嘿,你这猢狲,倒是会刨根问底!”鲁达笑骂一句,大手拍了拍膝盖,“也罢,今日洒家便与你说道说道!”
他神色稍敛,洪钟般的声音也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追忆:
“那一拳打废了赵霸先,痛快是痛快了,可丹霞宗那帮孙子,岂能善罢甘休?他爹赵元魁,好歹是个长老,麾下徒子徒孙不少,更发下海捕文书,以重赏要洒家这项上人头。”
“那段日子,可是洒家生平少有的狼狈。”鲁达摇了摇头,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时的风餐露宿,“山林里钻,沼泽里躲,跟那些追兵兜圈子。他们修士有飞天遁地的本事,洒家当时虽有些蛮力,却终究是个‘凡人’,好几次都险些被堵住。全仗着在军中学来的潜行匿踪的本事,和对山林地势的熟悉,才一次次险死还生。”
“就这么东躲西藏了不知多久,身上带的干粮早就吃光了,就靠野果山泉充饥。有一日,被几个擅长追踪的丹霞宗弟子逼到了一处绝壁之下,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眼看就要力竭被擒。”鲁达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洒家心一横,想着宁可跳崖摔死,也不能被这群腌臜货色捉去受辱!把心一横,便从那云雾缭绕、不知其深的绝壁上一头栽了下去!”
(以下为鲁达回忆视角)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身体在急速下坠。洒家闭目待死,心中倒也坦荡,只恨没能多宰几个丹霞宗的败类。
然而,预想中粉身碎骨的剧痛并未传来。
下坠之势不知何时悄然止住,仿佛落入了一团温暖、柔软却又无形无质的云絮之中。周身疲惫与伤痛,在这股暖意包裹下,竟缓缓消散。
洒家惊疑不定地睁开眼,却见周遭景象已然大变!
哪里还有什么绝壁深谷?
脚下是平滑如镜、却并非实体、倒映着周天星辰奇异光芒的“水面”,目光所及,无垠无尽。远处,一棵无法形容其巨硕与古老的树,静静扎根于“水”下,树冠探入冥冥不可知的至高之处,它的枝叶并非绿色,而是由无数流动的时光沙烁凝聚而成!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风,甚至连“上下”的概念都变得模糊。时间在这里仿佛停滞,又仿佛在加速流淌。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古老、慈悲而又威严的意念,笼罩了这片天地。
洒家这辈子,刀头舔血,尸山血海都闯过,却从未感受过如此令人心生敬畏、却又奇异地感到安宁的氛围。
“阿弥陀佛。”
一个平和、淡漠,仿佛从过去、现在、未来每一个时间点同时响起的声音,直接作用于洒家的心神。
随着这声佛号,前方那平滑的“水面”上,泛起一圈柔和的波纹,一道身影由虚化实,悄然浮现。
那是一位身着朴素灰色僧袍的年轻僧人,面容平凡,眼神却深邃得如同包含了整条光阴长河。他站在那里,仿佛与这片时空融为一体,他是静止的,却又在无时无刻地流动。
洒家当时虽不知其名号,但本能地知晓,眼前这位,定是了不得的大能!
“你这汉子,煞气盈天,因果缠身,为何坠入我这时光秘境?”年轻僧人开口,目光落在洒家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皮囊,直窥神魂本质。
洒家虽惊不惧,挺直腰板,将如何路见不平、拳打赵霸先、乃至被丹霞宗追杀之事,原原本本,粗声粗气地说了一遍,末了还梗着脖子道:“洒家行事,但求问心无愧!那群仗势欺人的鸟货,打了便是打了!大师若觉得洒家是恶人,要打要杀,悉听尊便,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
那年轻僧人——便是无尘佛——静静地听着,脸上无喜无怒。待洒家说完,他并未斥责,也未赞赏,只是微微颔首。
“煞气虽重,却源于赤诚;杀孽虽结,却为护公道。金刚怒目,所以降服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无尘佛的声音空灵而深邃,“你之根骨,乃天生的斗战之材,禀性刚直,嫉恶如仇。寻常佛法,讲究清静无为,息嗔止杀,于你而言,无异于削足适履,徒增束缚。”
洒家听得半懂不懂,只觉得这和尚说话高深,似乎……并没有要为难自己的意思?
无尘佛目光如炬,仿佛看穿了洒家心中的疑惑与那深埋的侠义之魂,缓缓道:“然,力量需有依归,热血需具慧眼。莽勇易折,刚直易夭。你需一套能驾驭你这身煞气与力量,又能护持你本心不堕的法门。”
说罢,他抬起手,指尖并无光华闪耀,却有两道蕴含着无上智慧与力量的意念流,如同醍醐灌顶,直接烙印入洒家的神魂深处!
一道意念,化作无数金色梵文流转,蕴含着至刚至阳、万邪不侵的意境,乃是 《金刚不坏神咒》 !习之可铸就无上金身,水火不侵,刀兵难伤,诸邪辟易!
另一道意念,则演化出刚猛无俦、伏魔卫道的拳意轨迹,霸道绝伦,却又暗含佛门慈悲度化之真谛,乃是 《伏魔罗汉拳经》 !此拳非是寻常武技,乃是引动自身气血佛力,化身罗汉,以力证道之法!
“此二法,源于佛门,却合你禅武合一之路。以武护道,以战止杀,于红尘万丈中打磨金身,于降妖伏魔间印证菩提。”无尘佛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愿入我门下,承此道统?”
洒家当时只觉得神魂震荡,那两篇法门如同天生就该属于自己一般,与那颗不甘束缚、欲要扫尽天下不平事的本心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什么清规戒律,什么打坐参禅,哪有这般拳拳到肉、快意恩仇来得爽利?!
“愿意!如何不愿意!”洒家纳头便拜,声音洪亮,“弟子鲁达,拜见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