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泉的承诺,如同给部落的天空加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他的身影更加频繁地出现在部落上空,有时是例行巡逻,有时则会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履行他“俯瞰大地的眼睛”的职责。族人们对此已然习惯,甚至感到自豪,毕竟,不是哪个部落都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天空守护者。
日子在平静与充实中又过去几天。冬日的阳光难得慷慨,积雪消融了些许,露出底下冻得坚硬的土地。孩子们在学堂与嬉戏间切换,大人们则忙着日常的劳作与维护,整个部落弥漫着一种暴风雪间歇期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在一个黄昏被打破了。
天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黑点,并以极快的速度放大。是鹰泉。但他的飞行姿态与往常有些不同,少了几分平日的从容优雅,多了几分急促和凝重。他并未像往常那样在部落上空盘旋几周,而是径直俯冲下来,双翼带起强劲的气流,精准地落在了首领屋舍前的空地上,溅起些许未化的雪沫。
他收拢羽翼,甚至来不及抖落羽毛上沾染的远方风尘,便大步朝着闻声出来的狮岭和陈紫嫣走去。他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此刻笼罩着一层寒霜,湛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首领,紫嫣。”他的声音比往日更加冷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狮岭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陈紫嫣的心也提了起来,抱着狮玥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怀里的女儿似乎感受到母亲情绪的波动,不安地动了动。
鹰泉没有卖关子,言简意赅,直奔主题:“北方,发现大规模兽人聚集。距离很远,超出我日常巡逻范围,但数量……很多。”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和确认所见到的细节,继续道:“他们活动的痕迹,充满了破坏和掠夺。我看到了被焚烧殆尽的林地,看到了小型部落迁徙逃离后留下的残破营地痕迹。他们的方向……” 他抬起手,指向正北方,语气笃定,“整体趋势,向南。”
“向南”两个字,如同两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了狮岭和陈紫嫣的心湖,激起层层寒意。
向南!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股未知的、充满破坏性的力量,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烈日部落如今粮仓充盈,屋舍俨然,拥有陶器、铁器,甚至开始传播知识,在周边区域早已不是秘密。这样的富饶,在和平时期是发展的基石,在动荡时期,却可能成为催命的诱惑!
“能判断是哪一族吗?具体规模?”狮岭的声音依旧沉稳,但眼神已经变得无比凝重。他身为首领,必须第一时间掌握最准确的情报。
鹰泉摇了摇头:“距离太远,无法辨认具体种族。但他们的狩猎方式极其粗暴,所过之处,几乎不留活物,不像是在狩猎,更像是在……清场。规模……根据他们留下的营地痕迹和活动范围估算,至少是十个以上大型部落的联合,甚至更多。而且,”
他加重了语气,说出了最关键、也最令人不安的发现:“我在高空观察时,隐约感觉到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不是单纯的野蛮,更像是一种……混乱与毁灭的味道。很淡,但确实存在。”
混乱与毁灭的味道!
陈紫嫣倒吸一口凉气。作为现代人,她立刻联想到了许多可能——特殊的信仰?某种黑暗的图腾力量?或者是……如同她拥有的系统一样,对方也可能掌握了某种不属于这个蛮荒时代常规的力量?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对方绝非善类,且极难对付。
“他们移动的速度如何?大概多久会抵达我们这片区域?”陈紫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问道。知识就是力量,情报是制定策略的基础。
鹰泉赞赏地看了她一眼,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冷静思考,确实非同一般。“他们并非直线行进,似乎在沿途扫荡,速度不算快。按照目前的趋势和距离估算,如果目标真的是南方,那么……大概会在下一次雪季来临前,也就是大概大半年后,可能触及到我们外围的区域。但这只是最粗略的估计,不排除他们加速或者改变方向的可能性。”
大半年!这个时间,既给了他们喘息和准备的时间,又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狮岭沉默了片刻,他宽阔的胸膛微微起伏,显然在消化这突如其来的重磅消息。他的目光扫过自家坚固的砖房,扫过远处仓库的屋顶,扫过在空地上追逐打闹的几只幼崽,最后落在陈紫嫣和怀中的孩子身上。
这里的一切,是他和紫嫣,和所有族人,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家园。绝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以免引起恐慌。”狮岭做出了决断,声音低沉而有力,“鹰泉,你继续监视北方,有任何新的动向,立刻回报。重点查明他们的种族构成、首领信息,以及你感觉到的那股‘气息’的来源。”
“明白。”鹰泉干脆利落地应下,这正是他职责所在。
“狐金呢?”狮岭看向陈紫嫣。
“应该在仓库那边清点物资。”陈紫嫣立刻答道。
“去叫他来,还有熊青云、狼啸。”狮岭吩咐道,又补充了一句,“暂时……不要惊动巫姥和普通族人。”
很快,狐金、熊青云和狼啸被紧急召到了首领的屋舍内。当鹰泉将他发现的情况再次复述一遍后,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无比。
狐金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狭长的眼眸中精光闪烁,显然在飞速计算着各种可能性和应对方案。熊青云浓密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握拳,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憨厚的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对破坏者的敌意。狼啸则如同嗅到危险的头狼,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随时准备扑杀。
“十个大型部落的联合……还有诡异的气息……”狐金喃喃自语,脸色凝重,“来者不善。他们的目标如果真的是南方富饶之地,我们部落绝对首当其冲。”
“怕他们不成!”熊洪亮低吼道,“我们有坚固的房屋,有锋利的铁器,还有鹰泉在天上看着!他们敢来,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的厉害!”
狼啸也沉声道:“巡逻队会加强警戒,扩大巡逻范围。”
“硬拼是最后的选择。”狐金冷静地分析道,“对方数量远超我们,而且情况不明。当务之急,是充分利用这大半年的时间。第一,全力发展武力,训练更多的战士,打造更多的武器和铠甲。第二,进一步加固防御,城墙的高度和强度必须提升,陷阱、壕沟都需要布置。第三,储备更多的粮食和战略物资,做好长期坚守的准备。第四,或许……我们可以尝试联系周边其他部落,传递消息。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应该明白。”
狮岭点了点头,狐金的思路与他一致。“就按狐金说的办。青云,你负责所有防御工事的加固和新建,需要多少人手,直接调配。狼啸,巡逻队加倍,同时开始选拔和训练新的战士,由你负责。狐金,物资储备和外交联络由你统筹。鹰泉,情报侦察至关重要,交给你了。”
他分配完任务,目光最后落在陈紫嫣身上,带着询问,也带着信任。
陈紫嫣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自己必须站出来。她拥有着超越时代的知识,这是部落最大的优势之一。
“我会想办法,看能否从……‘兽神’的启示中,找到更多有助于防御和战斗的知识。”她将系统的作用归于兽神,此刻无人深究,“比如,更强大的远程武器,或者更有效的防御工事设计。同时,学堂的知识传授不能停,甚至要加快,我们需要更多识数、能看懂简单图纸和命令的年轻人。”
她的镇定和清晰的思路,仿佛给在场有些焦灼的雄性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好。”狮岭最终拍板,“此事列为部落最高机密,仅限于我们几人知晓。从明天开始,一切行动,以备战为首要目标。”
会议结束,狐金、熊青云和狼啸面色凝重地匆匆离去,立刻开始部署。鹰泉也再次振翅,消失在渐浓的夜色中,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奔赴他的侦察岗位。
屋内只剩下狮岭和陈紫嫣,以及两个懵懂无知的幼崽。
狮岭伸出手,将陈紫嫣和孩子们一起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别怕,”他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有我在,有大家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和部落。”
陈紫嫣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的心跳,心中的慌乱渐渐平复。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知道和平发展的日子或许即将结束,一场严峻的考验正在北方酝酿,并向他们步步逼近。
远方的消息与隐患。
如同一片不祥的阴云,悄然遮蔽了部落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未来的道路,注定充满了荆棘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