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山林小径尽头已成修罗场——尸骸枕藉,断刃遍地。最后十余个马匪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们丢弃了空荡荡的箭囊,连腰刀都已布满豁口,像垂死野兽露出的残牙。
跟他们拼了!一个满脸刀疤的悍匪嘶吼着,挥舞着锯子般卷刃的马刀率先冲来。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绝望的疯狂。
回答他的是刘华添掷出的半截枪杆。枪杆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精准地刺入那悍匪的肩窝。匪徒闷哼一声,却因惯性继续前冲了三步,才踉跄跪地。马徐志和郑世先立即左右夹击,三把卷刃的刀撞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迸溅出零星火花。
这是最原始的搏杀。弓弦早已崩断,箭矢耗尽,连兵刃交击的清鸣都成了奢望。空气中只剩下钝器砸碎骨骼的闷响、刀刃撕裂皮肉的嗤嗤声、以及双方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
冷啸立在最危险的隘口,双兵舞动如轮。左手铁骨朵一个下劈,砸开一柄斜刺里袭来的马刀,右手铁锏顺势横扫,将另一个想要偷袭的马匪打得胸骨塌陷,吐血倒飞。他的虎口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已震裂,鲜血顺着乌黑的兵柄流淌,让握持变得滑腻不堪,每一次挥击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头儿!左边!
李业昌的吼声从身后传来。冷啸头也不回,反手一锏格开从左侧袭来的双刀。那是个身材矮壮的悍匪,两把刀都已卷刃得像锯条,却依然舞得虎虎生风。
铁锏与双刀猛烈相撞,溅起的火星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冷啸借势后退半步卸去力道,铁骨朵如毒蛇出洞,直取对方面门。那悍匪经验老到,一个偏头躲过致命一击,双刀顺势下劈——
半截断刀突然从这悍匪后背透出。却是卫鑫眸不知何时绕到其后,用不知从哪个尸体上捡来的断刀完成了这致命一击。匪徒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胸前冒出的刀尖,缓缓跪倒。
战斗在每寸土地上惨烈地进行着。捕快们三人一组,背靠着背,用卷刃的刀、断裂的枪杆、甚至是拳头和牙齿与敌人搏命。高丰杰的猎弓早已折断,他正用弓身死死勒住一个马匪的脖子,额角青筋暴起;董元兴肩上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浸透半边身子,却依然挥舞着捡来的马刀;吕斯年丢掉了只剩半截的长枪,正用匕首与一个马匪在地上翻滚缠斗。
不断有人倒下,但活着的人立刻补上空位。鲜血浸透了这片土地,每具尸体上都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有些伤口深可见骨。
冷啸独自扼守着最危险的隘口,为身后的弟兄们挡下了大部分攻击。他的铁骨朵上沾满了红白之物,在朦胧的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三个最凶悍的马匪看出了他的虚弱,交换了一个眼神,呈品字形围了上来。
第一把马刀带着风声劈来,冷啸用骨朵架住,火星四溅。第二把刀趁机削向他腿部,他勉强闪避,刀锋还是划开了大腿,鲜血顿时汩汩涌出。第三把刀直取面门——
一颗石锤呼啸而至,精准地砸在第三名马匪的太阳穴上。却是刘华添在混战中捡回了自己的石锤,拼死一击。匪徒的头颅像西瓜般爆开,红白之物溅了冷啸一身。
趁着这个空隙,冷啸铁骨朵猛地下压,将第一把马刀死死压住,右手的铁锏如毒蛇出洞,直取对方咽喉。那马匪慌忙后撤,却忘了脚下正是同伴的尸体,一个踉跄——
咔嚓!
铁锏结结实实砸在对方胸骨上,凹陷下去一个大坑。匪徒张口喷出混杂内脏碎块的鲜血,软软倒地。
第二名马匪见状狂性大发,完全不顾防御,双手持刀猛劈冷啸头颅。这一刀凝聚了他全部的力量和怨毒,刀风凌厉,誓要将冷啸劈成两半!
冷啸刚刚击杀一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就要被这一刀劈中——
头儿!
丁智勋突然从侧面冲出,用自己伤痕累累的身躯撞开了冷啸,那势大力沉的一刀却结结实实地劈在了他的背上。
智勋!冷啸目眦欲裂。
丁智勋喷出一口鲜血,却露出一个惨烈的笑容:头儿...我没事...话音未落,人已软倒在地。
这一幕彻底点燃了剩余捕快们的血性。
杀!一个不留!李业昌双眼血红,战斧挥舞得如同风车,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打法。斧刃早已崩裂,他就用斧背猛砸,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声响。
马徐志捡起地上半截枪杆,狠狠捅进了一个马匪的眼窝。匪徒发出骇人的惨叫,双手捂住血流如注的眼眶疯狂打滚。
卫鑫眸扔掉破碎的藤盾,直接用双手掐住一个马匪的脖子,任凭对方的短刀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伤口,死不松手。直到那匪徒眼球凸出,舌头发紫,他才缓缓松开双手,踉跄后退。
冷啸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手中的铁骨朵和铁锏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挥舞得更加狂暴。一锤砸碎了一个马匪的膝盖,一锏打断了另一个的脊椎。他的眼神燃烧着冰冷的火焰,那是不屈的意志在支撑着早已透支的身体。
最后一个站着的马匪看着如同血狱修罗般的冷啸,看着他身后那些即使重伤仍挣扎着站起来的捕快,终于崩溃了。他丢下手中的刀,跪倒在地:我投——
字还未出口,冷啸的铁骨朵已经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对这群肆虐边关、血债累累的悍匪,不需要俘虏。
小径上,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月光依旧惨白,照在这条被鲜血浸透的小径上。十九个人互相搀扶着,站立在尸山血海之中。丁智勋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董元兴肩部的伤势再次恶化,每个人都添了新伤,但终究,都还活着。
冷啸缓缓走到丁智勋身边,撕下衣襟为他紧急包扎。这个平日沉默寡言的捕快咬紧牙关,额头上全是冷汗,却硬是没哼一声。其他还能行动的捕快也相互帮着处理伤口,用从尸体上撕下的布条进行最简陋的包扎。
还能走吗?冷啸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丁智勋重重点头,在同伴的搀扶下挣扎站起。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依然坚定。
冷啸环视四周,看着这些追随自己血战到底的弟兄。他们手中的兵刃都已残破不堪,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和他一样,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一战,他们弓尽刀卷,却用意志赢得了胜利。
他弯腰捡起一柄卷刃最严重的马刀,刀身上的豁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这些残破的兵器,见证了他们如何从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
清点伤势,收拾可用之物。他的声音在血腥的夜风中传开,带上所有缴获的兵器和马匹。
幸存的捕快们默默地开始行动,小心地为彼此包扎,收集着战场上还能使用的物资。他们从尸体上搜出还算完好的兵器,解下马匪腰间的钱袋,牵起那些失去主人的战马。这一战的缴获,将成为他们未来最重要的资本。
当第一缕晨光撕破夜幕,照在这条血腥的小径上时,这支队伍开始移动。他们相互搀扶着,带着缴获的兵器和马匹,步履蹒跚却坚定地向着前方走去。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伤,但每个人的眼神都格外明亮。
冷啸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战场。朝阳初升,将他染血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这一战的惨烈,将永远烙印在每个幸存者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