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逸塞过来的那块草莓手帕,像一道微弱的暖流,暂时缓解了林芷糖心中的冰封。但她也清楚地知道,这远远不是和解。他依旧不看她,不跟她说话,周身的气压虽然不再像之前那样足以冻结一切,却依旧保持着一种疏离的、不容靠近的冰冷。
她不敢再轻易尝试靠近,只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像个做错事等待最终审判的囚徒。而那把钥匙和抽屉里的秘密,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更像是一块越来越沉重的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午休时分,林芷糖没什么胃口,拒绝了苏暖晴一起去食堂的提议,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想趁着没人,再仔细找找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可能暴露秘密的线索。
就在她心神不宁地翻看书包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陆辰逸从座位上站起身。他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去食堂,也没有去图书馆,而是径直走出了教室后门,方向似乎是……通往天台的楼梯。
他去天台做什么?林芷糖心里咯噔一下。那里通常是学生们午休时抽烟或者私下谈话的地方,以陆辰逸的性格,几乎从不涉足。
一种不好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心不下,悄悄站起身,跟了出去。
通往天台的楼梯间有些阴暗,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灰尘味道。林芷糖放轻脚步,心跳如擂鼓。她走到通往天台的那扇铁门前,门虚掩着,留着一道缝隙。
她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天台上,阳光正好,秋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而在空旷的平台中央,赫然站着两个对峙的身影!
正是陆辰逸和顾夜尘!
陆辰逸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身姿挺拔如松,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林芷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尚未完全收敛的、冰冷的怒意。而他对面的顾夜尘,则是一副慵懒随意的姿态,单手插在裤袋里,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却闪烁着毫不退让的锐利光芒。
显然,这不是偶遇。是陆辰逸主动找上来的。
“……有意思吗?”陆辰逸的声音率先响起,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像淬了寒冰的刀刃,直接劈向顾夜尘。
顾夜尘挑了挑眉,笑容不变,语气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陆同学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懂?”
“离她远点。”陆辰逸没有理会他的装傻,言简意赅,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甚至没有提林芷糖的名字,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这个“她”指的是谁。
空气中的火药味瞬间浓烈起来。
顾夜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天台上显得格外清晰:“远点?凭什么?”他向前走了一小步,拉近了与陆辰逸的距离,目光带着挑衅,上下打量着陆辰逸,“你是她什么人?男朋友?还是……监护人啊?”
他的话语充满了轻慢和试探。
陆辰逸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危险。他没有被顾夜尘的激将法激怒,只是用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对方,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
“与你无关。”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你只需要记住,离她远点。别碰你不该碰的人。”
两个同样出色的少年,一个冰冷如雪山之巅的寒玉,一个不羁如燎原的野火,在这空旷的天台上形成了无声的角力。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躲在门后的林芷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从未见过陆辰逸如此外露的、充满攻击性的一面。那冰冷的警告里,蕴含着她从未体会过的、强烈的占有和保护欲。这让她心尖发颤,却又因为自己正是这场对峙的导火索而感到无比愧疚和慌乱。
顾夜尘面对陆辰逸几乎实质化的冰冷威压,脸上的笑容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添了几分兴致。
“不该碰的人?”他重复着这个词,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陆同学,这都什么年代了?追求喜欢的女生,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难道就因为她身边有个你,别人就连追求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你管得太宽”的嘲讽。
“她不喜欢你。”陆辰逸的声音冷硬如铁,直接给出了结论。
“哦?”顾夜尘拖长了语调,笑容越发张扬,“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问过她了?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替她做决定,害怕她接触到别的选择?”
这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向了陆辰逸内心深处可能存在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深思过的不安。
陆辰逸的眸色瞬间沉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翻涌着骇人的波涛。他猛地向前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鼻尖相碰!
“我再说最后一次,”陆辰逸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眼神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顾夜尘,“离、她、远、点。”
那强大的气场,如同无形的海啸,铺天盖地地朝着顾夜尘压去!
就连躲在门后的林芷糖,都感觉呼吸一窒,仿佛被那冰冷的怒意所波及。
顾夜尘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几分,琥珀色的眼眸中也染上了凝重。他感受到了陆辰逸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和隐藏在冰冷外表下的、惊人的力量。但他骨子里的桀骜不驯,让他无法就此低头。
“如果我说不呢?”顾夜尘微微扬起下巴,迎上陆辰逸冰冷的目光,语气同样变得强硬起来,“陆辰逸,你以为你是谁?你能替她拒绝全世界吗?”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肢体冲突的瞬间——
“吱呀”一声。
天台那扇虚掩的铁门,被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陆辰逸和顾夜尘同时一怔,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门口。
只见林芷糖站在门口,脸色有些苍白,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迎着那两个男生惊愕(陆辰逸)和玩味(顾夜尘)的目光,一步步地走上了天台。
秋风吹拂起她柔软的发丝,阳光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她走到了陆辰逸的身边,虽然没有靠得太近,但那站定的姿态,却清晰地表明了她的立场。
她抬起头,先是看了一眼身旁面色冷峻、下颌线紧绷的陆辰逸,心脏因为他的怒意而微微揪紧。然后,她转过头,目光坚定地看向对面的顾夜尘。
“顾夜尘同学。”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却异常清晰,响彻在安静的天台上,“谢谢你……之前的邀请和……关注。”
她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她思考了很久、也早就该明确表态的话:
“但是,对不起。我对你的乐队演出没有兴趣,对你的……其他方面,也没有任何兴趣。”
她的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顾夜尘脸上的玩味笑容彻底僵住,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涌上的是被当面拒绝的难堪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火。他没想到,林芷糖会如此直接、如此不留情面地拒绝他,而且还是当着陆辰逸的面!
林芷糖没有理会顾夜尘难看的脸色,她继续说着,目光更加坚定:“请你以后,不要再给我任何邀请,也不要再……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这让我很困扰,也给我的……朋友,带来了很大的麻烦。”
她最终,用了“朋友”这个词来定义陆辰逸。这个称呼让陆辰逸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但周身那骇人的冰冷气息,却因为她这番明确的表态,而悄然缓和了些许。
她选择站在了他这一边。
她亲口,拒绝了顾夜尘。
这个认知,像一道暖流,缓缓注入了他被怒意和醋意冰封的心脏。
顾夜尘看着眼前这个明明紧张得发抖,却努力挺直背脊、眼神清亮坚定的女孩,又看了看她身旁那个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眼神明显缓和下来的陆辰逸,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丑。
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和恼羞成怒。
“行。”他点了点头,目光在陆辰逸和林芷糖之间扫了一个来回,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却多了几分冷意,“林芷糖,话说到这个份上,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眼神意味深长地看向陆辰逸,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讽刺的弧度:“陆辰逸,你赢了。这次。”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直接转过身,双手插在裤袋里,迈着依旧慵懒却带着一丝僵硬步伐,头也不回地走向天台出口,与林芷糖擦肩而过时,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再给她。
天台上,只剩下陆辰逸和林芷糖两个人。
气氛,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变成了一种微妙的、带着余悸和一丝尴尬的安静。
林芷糖偷偷抬眼,看向身旁的陆辰逸。他依旧没有说话,目光落在远处,侧脸线条依旧冷硬。
但她能感觉到,笼罩在他周身的那层坚冰,似乎因为她的出现和她刚才那番话,而融化了大半。
她鼓起勇气,轻轻地,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勾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校服袖口的一点点布料。
像小时候每次惹他生气后,求和时做的那样。
陆辰逸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他没有甩开她。
也没有回应。
只是任由她那微凉的指尖,勾着他的一小片衣袖。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风,静静地吹过。
一场因醋意而起的、激烈的雄竞对峙,最终以林芷糖的勇敢站出来和明确表态,暂时画上了句号。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