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天鸿的眼皮动了动,声音嘶哑。
“我不知道。”
“放屁!”
童家盛一拍桌子。
“你杀了齐磊,不就是为了独吞那五十万吗?”
“苏广宇是唯一的知情人,你不杀他灭口,留着过年吗?”
这个逻辑链,完美闭环。
然而,季天鸿的反应却出乎童家盛的意料。
他非但没有惊慌,反而扯着嘴角笑了起来,笑声难听。
“警官,我要是真为了那五十万,我还会在这儿?”
他抬起头看着童家盛。
“我把齐磊埋了之后,当天晚上就跑了,连夜跑去了冬市。”
“我身上一分钱没有,在冬市的桥洞底下睡了一个多月。”
“直到三月份才在个小工地找了个打零工的活儿。”
“你们可以去查,冬市客运站的监控,还有那个工地,我没撒谎。”
季天鸿的语气平静。
童家盛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知道,季天鸿没有撒谎。
警方已经查证过他的行动轨迹,和他说得丝毫不差。
如果他真的拿到了苏广宇那五十万,何至于如此狼狈?
童家盛的逻辑,在这里,卡住了。
市局的会议室里。
枯井案的主要办案人员都到齐了。
“苏广宇的失踪,是目前最大的疑点。”
一个老刑警率先开口,弹了弹烟灰。
“我建议,立刻扩大走访范围。”
“特别是苏广宇失踪前可能去过的地方。”
“车站,旅馆,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的银行卡和社交账户也得继续监控。”
“虽然一直没动静,但万一呢?”
另一人补充道。
“还有那个苗青,既然他是苏广宇的情敌。”
“我们是不是应该直接找他了解一下情况?”
众人七嘴八舌,提出的都是最稳妥,也最常规的侦查思路。
曾昊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所有人都发表完意见,他才缓缓地掐灭了手里的烟。
“方向都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我们一直把苏广宇当成失踪人员。”
“把苗青当成潜在的受害者家属。”
曾昊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拿起记号笔。
在“苗青”和“陈梦”两个名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现在,换个思路。”
“如果,苏广宇已经死了呢?”
“如果,杀他的人,就是他原本想要杀害的目标。”
“苗青,以及他的同谋,陈梦呢?”
这个假设,在会议室里炸开。
所有人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震住了。
猎人与猎物的身份。
在曾昊的描述中,完成了惊天逆转!
“从现在开始,调查重点,全面转向陈梦和苗青!”
“老张,你带人去苗青家和苏广宇家附近走访。”
“重点排查一月二十号前后,有没有人见过他们。”
“或者听到什么异常的动静。”
“家盛,你去殡仪馆。”
“给我把苗青从一月份到现在经手的所有火化记录都调出来。”
“一条一条地对!我要知道,那段时间。”
“有没有任何一具是手续不全,或者身份不明的尸体!”
命令一条条下达,清晰明确。
“曾哥,那你呢?”
童家盛忍不住问道。
曾昊拿起椅背上的外套。
“我去会会陈梦。”
“现在是上班时间,苗青在殡仪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正好。”
曾昊敲开陈梦家门的时候,她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这个女人看起来更憔悴,像是好多天没睡好觉了。
“曾警官。”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曾昊让进屋里。
“陈女士,冒昧打扰了。”
曾昊环视了一圈屋内的陈设。
“是为了广宇的事吗?”
陈梦给他倒了杯水,声音颤抖。
“是。”
曾昊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
“枯井的案子,我们查不下去了。”
陈梦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
“什么意思?”
“我们怀疑,苏广宇根本就没跑。”
曾昊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眼睛。
“我们怀疑,他已经遇害了。”
水杯从陈梦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热水溅湿了她的裤脚,她却浑然不觉。
只是死死地盯着曾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们……”
“陈女士,我今天来,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审问你。”
曾昊的语气放缓。
他把自己放到了和她同一阵线的位置。
“我是来寻求你的帮助。”
“苏广宇失踪了,我们警方找不到线索,”
“现在,只有你可能帮到我们。”
他刻意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束手无策的求助者。
陈梦的呼吸渐渐平复了一些,但眼神里的惊恐依旧没有褪去。
“我……我能帮你们什么?”
“苏广宇的姑姑,苏蓉,我们见过了。”
曾昊抛出了第一个诱饵。
“她告诉我们,苏广宇是真的爱你。”
“他甚至跟姑姑说,准备和你丈夫摊牌,然后娶你。”
这句话,打开了陈梦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那个男人,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给她一个家的男人。
“他真的……这么说?”
“千真万确。”
曾昊观察着她的表情变化,继续加码。
“所以我们觉得很奇怪。”
“一个准备为了你跟全世界对抗的男人,怎么会突然玩失踪?”
“还用一条群发短信跟你告别?”
“除非,他遇到了什么无法反抗的意外。”
曾昊声音压得更低。
“比如说……他的计划,被你丈夫苗青,提前知道了。”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
她想起了那天。
那个让她至今都无法摆脱的噩梦。
“一月二十号……”
陈梦的声音颤抖。
“那天下午,我下班回家。”
“一开门,就闻到家里有一股……一股非常浓的消毒水味。”
“我问苗青,他说不小心打翻了瓶子,所以打扫了一下。”
“可我看到,沙发上那条我最喜欢的小毯子,不见了。”
“当时……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我给他打电话……给广宇打电话……”
陈梦的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
“可是,已经打不通了。”
“从那天下午开始,就再也打不通了。”
“曾警官,我当时……我当时真的很紧张。”
曾昊的目光顺着陈梦颤抖的手指。
落在了客厅那组米白色的布艺沙发上。
“就是那里。”
陈梦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条小毯子,平时就搭在沙发扶手上,我最喜欢抱着它看电视。”
曾昊没有说话,径直走了过去。
他戴上随身携带的白手套。
取出一支小型的紫外线勘察灯。
他弯下腰,将沙发仔细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