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范进的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的铁屑,死死地盯住了那些巨大的机械,满是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搓着手,对着墨翟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墨……墨大家,您这‘天车’‘地龙’,真是神仙造物!不知……可否割爱卖上一台?价钱您随便开!草民愿出十万两白银,只求一台‘天车’!”
十万两!
周围的官员都听得心头一跳。
墨翟却眉头紧锁,仿佛没听见一般,径直对着宁桓躬身。
“陛下,此乃国之重器,为陛下宏图而生,非卖品。”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像他造出的机械一样,精准、冰冷。
范进的笑容僵在脸上,油腻的汗珠从额角渗出。
宁桓却笑了。
他看着那个胖商人,缓缓开口。
“范爱卿,你很有钱?”
范进一愣,连忙哈腰道:“托陛下洪福,草民……家中尚有薄产。”
“很好。”宁桓点了点头,“朕的江山,最近也缺钱。”
“传旨,即刻筹备北伐金帐王庭,所需军费,由皇商范进捐输一半。”
“北……北伐?”
范进的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
宁桓已经转身,只留下一句话,在工地上空回响。
“墨翟,朕给你一座山,你给朕把它变成战争堡垒。”
“朕,等你的好消息。”
……
三日后,早朝。
太和殿的气氛,比三天前更加压抑。
那些空出来的官位,像一个个黑洞,沉默地注视着幸存者,吞噬着殿内所有的声音和勇气。
百官垂首,噤若寒蝉。
宁桓端坐龙椅,神色无波。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无尘的声音尖细,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
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又将在这窒息中结束时,殿外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
“绣衣直指使,陆文昭,求见!”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猛地抽紧。
陆文昭的身影出现在殿门,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无声无息,反而步履铿锵,甲叶碰撞,每一步都带着金铁之声。
他身披玄甲,腰挎长刀,脸上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与风霜,一股浓烈的煞气扑面而来。
他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单膝跪地。
“启奏陛下!臣奉旨巡查西北,有紧急军情上报!”
宁桓的眸子动了动。
“讲。”
“大炎三十七家商号,联合组建商队,携丝绸、瓷器、茶叶,往西域换取珍玩。七日前,归途行至鸣沙山,遭遇伏击!”
陆文昭顿了顿,抬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商队一千三百二十六人,全部遇难,无一生还!”
“所有货物,被劫掠一空!”
轰!
朝堂哗然。
“谁干的?”
宁桓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
陆文昭从怀中取出一支箭矢,高高举起。
箭身染血,已经发黑。
“陛下请看!此为狼牙箭,箭头淬有狼毒,乃金帐王庭狼骑兵独有!”
“现场留有数千骑兵马蹄印记,劫掠之后,径直向北,遁入草原深处。”
“臣已查实,所有线索,皆指向金帐王庭!”
陆文昭话音落下的瞬间,太和殿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宁桓缓缓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一步步走下御阶,亲手从陆文昭手中,接过了那支狼牙箭。
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粗糙的箭头,感受着那上面干涸的,属于他子民的血。
“一千三百二十六人……”
他低声重复。
下一刻,他双指猛然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那支精铁打造的箭矢,竟被他用两根手指,生生捏断!
“好一个金帐王庭!”
宁桓的怒吼如龙吟出渊,震得整座大殿梁柱嗡鸣!
“杀朕子民!抢朕财富!”
他将断箭狠狠掷于金砖之上,转身走回龙椅,那煌煌天威如山崩海啸,压得百官几乎跪倒在地。
“传朕旨意!”
“其一!即刻关闭西北所有互市!断绝与金帐王庭一切商贸!片茶不得入草原,寸铁不得出边关!”
“其二!命冠军侯陈庆之,点兵十万,即日出征!朕要他用狼骑的血,洗净鸣沙山的沙!用金帐王庭的头颅,来祭我大炎亡魂!”
“其三!命兵部尚书李靖,总领北境防务,增兵二十万至雁门关,严防突厥!”
“其四!命户部尚书林如海,总领后勤!朕要国库的钱,变成能砸碎王庭的刀山箭雨!”
四道旨意,四道惊雷!
整个朝堂都被天子的雷霆手段,震得头晕目眩。
战争!
皇帝要直接开战!
吏部侍郎张诚颤巍巍出列:“陛下,三思!国库初定,不易妄动刀兵!且关闭互市,我朝商人亦损失惨重,恐……”
“臣附议!”另一名老臣跪倒,“金帐与突厥互为犄角,不如先遣使臣,令其交出凶手,赔偿损失……”
“赔偿?”
宁桓一声冷笑,打断了他。
“朕的一千三百二十六个子民,他们拿什么来赔?!”
他俯视着阶下二人,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冰寒。
“你们心疼的是那点生意,担心的是所谓的均势,你们的眼里只有账本和沙盘!”
“你们何曾想过,死在鸣沙山的,是朕的子民!是活生生的人!是大炎的脸面!”
“今日他敢杀一千,明日就敢杀一万!今日他敢劫商队,明日就敢叩边关!”
“朕若退了这一步,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天下万民,又将如何看朕!”
宁桓的声音响彻大殿,字字诛心!
“脸面,是打出来的,不是谈出来的!”
“尊严,在刀锋之上,不在口舌之间!”
他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顿地宣布。
“今日,再有言阻挠北伐者,下诏狱!”
诏狱!
张诚和那名老臣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有蠢蠢欲动的人,都把话死死地咽了回去。
户部尚书林如海,上前一步,躬身。
“臣,林如海,领旨!”
兵部尚书李靖,紧随其后。
“臣,李靖,领旨!”
“臣等,遵旨!”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大殿,再无半分异议。
宁桓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陆文昭身上。
“陆文昭。”
“臣在!”
“传朕密旨,给西北的虎豹骑。告诉他们,朕养兵千日,该让他们饮血了。”
“朕要他们,做陈庆之手中,最快、最利的那把刀!”
“遵旨!”陆文昭的眼中,亮起残忍的光。
那支修炼了《玄冥真功》的魔鬼,终于要出笼了!
“退朝!”
宁桓拂袖而起,再不看殿中百官。
他走后,大炎这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轰然运转。
圣旨以八百里加急飞出京城。
兵部、户部灯火彻夜不熄,调兵的文书、筹粮的账目堆积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