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嬷嬷心头一松,以为昭妃只听到了后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没听见她对胧月的怠慢,连忙表功:
“回娘娘,这都是奴婢份内之事,当不得娘娘说的‘操劳’。
奴婢……奴婢只一心一意伺候公主,不敢有丝毫懈怠。”
她试图强调自己的“忠心”。
欣贵人此时已松开淑和,但依旧紧紧握着女儿冰凉的小手,看向那嬷嬷的眼神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淑和则下意识地紧紧攥住了额娘的袖子,小脸上满是瑟缩之意。
欣贵人感受到女儿的恐惧,心如刀绞,低头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以示安抚,再抬眼看向那嬷嬷时,眼神几乎要喷出火来。
苏姝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
“你既承认是公主的贴身嬷嬷,却言行失当,怠慢幼主,更对本宫不敬!
念在你哺育公主一场,本宫格外开恩,不施惩戒。
你即刻自行去内务府,不必再回公主身边伺候了。”
“啊?!”
那嬷嬷如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苏姝姝,却只撞见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与不屑。
她又惊惶地看向欣贵人,只见对方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身子一软,瘫倒在地,涕泪横流地哭嚎起来:
“公主!公主!求公主救救奴婢啊!奴婢是您的奶嬷嬷啊!伺候您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公主……”
她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淑和身上。
淑和却将小脸更深地埋进欣贵人怀里,小小的肩膀微微发抖,对嬷嬷的哭求置若罔闻。
苏姝姝嫌恶地皱了下眉,一手轻轻护住自己隆起的腹部,目光冷冷扫向贴身宫女宝鹊。
宝鹊会意,立刻上前,扬手便是两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啪!啪!”
那杀猪般的哭嚎声戛然而止,嬷嬷被打懵了,脸上迅速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苏姝姝这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珠砸落:
“你这刁奴,本宫念你曾哺育公主,已是格外宽仁,只将你退回内务府。
若再敢哭嚎放肆,惊扰了本宫腹中龙胎,立刻拖下去杖毙。”
她直接将“冲撞龙胎”这顶大帽子扣了下去。
那嬷嬷彻底吓傻了,面无人色,瘫软在地如同烂泥。
她终于明白,今日再无转圜余地。
几个早有准备的小太监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架起瘫软的嬷嬷,像拖一条死狗般,迅速将她拖离了偏殿。
一场闹剧,尘埃落定。
苏姝姝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笑意,牵起胧月的小手:
“胧月,随我回去吧。”
胧月眼睛亮闪闪的,满脸都是钦佩,见昭妃娘娘伸出手,连忙牵了上去。
欣贵人此刻满心想要安抚受惊的女儿,也无心再留客,只红着眼眶,感激的将苏姝姝一行送至储秀宫门口,便迫不及待地转身回去。
她要好好安抚淑和,更要细细盘问女儿身边那些宫女,这些年她的淑和到底受了多少委屈!
……
咸福宫·暖阁
早晨的阳光透过茜纱窗,在咸福宫暖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胧月像只欢快的小鸟,一路小跑着冲进殿内,扑进敬妃的怀里,小脸因兴奋而泛着红晕。
“额娘!额娘!”
她清脆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您不知道,储秀宫那边可精彩了!昭妃娘娘她真的好厉害呀!”
胧月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眼睛亮晶晶的,“那个老嬷嬷,仗着是公主的奶娘就敢欺负人,昭妃娘娘就说了三言两语,干净利落地就把那刁奴处置了!真真是威风极了!”
敬妃揽着女儿,指尖温柔地梳理着她额前飘乱的碎发。
听着胧月绘声绘色的描述,她心中却微微一凛。
昭妃这雷厉风行、不留情面的手段,在她看来,在深宫之中未免过于刚直,容易树敌,有些不妥。
然而,低头对上女儿那双充满纯粹崇拜与向往的眼睛,那里面闪耀的光芒让她将嘴边劝诫的话咽了下去。
她不忍拂了女儿的兴致,更不愿过早地将宫廷的复杂与妥协塞进孩子纯净的心田。
于是,她弯起唇角,顺着女儿的话,带着一丝探究和怜爱问道:
“是呀,昭妃娘娘确实果决。那……胧月也想像昭妃娘娘那样厉害吗?”
胧月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着头,小小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当然想!胧月要变得和昭妃娘娘一样厉害!那样…”她仰起小脸,神情无比认真,“胧月就可以保护额娘,也可以让那个讨厌的宫女再也不要来咸福宫了。”
“保护额娘……”
这四个字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在敬妃的心上,带来一阵绵密的酸楚和强烈的愧疚。
她默然一瞬,将女儿紧紧地拥入怀中。原来她的胧月,骨子里竟不像她这个额娘一样习惯了隐忍退让、委曲求全。
她的女儿,小小年纪,想的竟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她。
这份稚嫩却炽热的保护欲,让敬妃既心疼又自责。
同时,胧月的话也像一束光,照进了她心底积压的阴霾。
既然昭妃能为了维护宫规、为了公主,不惜得罪人,甚至不在乎外间可能的非议去处置一个资历老的奶嬷嬷,那她这个做额娘的,为了自己的女儿,为了这一方小小的安宁,为何还要一味忍让那个仗着甄嬛势、时常借故前来敲打、言语间总带着轻慢的浣碧?
一股久违的勇气和决断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看着女儿期盼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而温柔,郑重地承诺道:
“好孩子,额娘知道了。额娘向你保证,那个胧月讨厌的宫女浣碧,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踏入咸福宫半步。”
“真的吗?额娘!”
胧月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真的。”
敬妃的声音温柔而笃定。
“额娘真好!”
巨大的喜悦瞬间淹没了胧月。她像只依恋的小兽,一头扎进敬妃温暖的怀抱,小脸紧紧贴着母亲的衣襟,鼻息间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馨香。
这一刻,小小的咸福宫暖阁仿佛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喧嚣,只余下母女相依的脉脉温情,胧月的心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踏实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