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这座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鸿蒙开辟便屹立于此的仙山福地,历经无数元会沧桑,依旧钟灵毓秀,云蒸霞蔚。山间灵泉潺潺,奇花异草遍地,走兽通灵,飞禽衔芝,端的是一处超然物外的洞天仙境。
而在那山巅最高处,一块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滋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仙石,历经风霜雨雪,雷电淬炼,其上的天然孔窍仿佛呼吸般,以某种玄妙的韵律,吞吐着天地灵气。石内孕育的那团仙胎,心跳之声愈发雄浑有力,如同潜藏的战鼓,与整座花果山的地脉隐隐共鸣。
这一日,与往常似乎并无不同。风和日丽,云卷云舒。
然而,九天时空秘境之中,时辰道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眸。他那贯穿过去未来的目光,已然锁定了花果山巅。他能清晰地“听”到,那仙石内部,生命的律动已攀升至顶峰,一股积蓄了无数岁月的磅礴生机与一股桀骜不驯的先天灵性,即将冲破最后的桎梏!
“时候到了。”他淡漠低语,并无动作,只是更加专注地“注视”着那里。他要亲眼见证,这秉承混沌魔猿残灵与天地造化而生的存在,如何降临于世。
花果山巅。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阳光最为炽烈之际!
轰咔——!!!
毫无征兆地,一道粗如儿臂的紫色神雷,仿佛自九天之外引来,不偏不倚,悍然劈落在那块三丈六尺五寸高的仙石之上!雷声震彻山谷,电光刺目,将整座山巅映照得一片炽白!
这并非天劫,而是天地交感,阴阳激荡到极致,引动的造化之雷!是这仙石孕育圆满,灵胎即将出世的征兆!
雷光没入仙石,并未将其击碎,反而如同催化剂般,瞬间点燃了石内积攒了无穷岁月的磅礴能量!
“嘭!嘭!嘭!”
仙石内部传来如同太古神人擂鼓般的剧烈心跳声,一声响过一声,震得周遭山石簌簌抖动!石身上那些天然孔窍,骤然爆发出璀璨夺目的九彩毫光,直冲牛斗,竟暂时搅动了上方云气!
下一刻,在一声仿佛开天辟地般的巨响中,仙石轰然迸裂!
碎石并未四散飞溅,而是在那九彩毫光的包裹下,化作齑粉,融入虚空。原地,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金色光华中,一个毛茸茸的身影蜷缩其中,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先天之炁。
金光渐敛,露出其真容。乃是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甫一出生,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如同实质的金色光柱,瞬间冲射斗府,其光芒之盛,竟惊动了高悬于三十三天之上的凌霄宝殿!
那金光,蕴含着一股不敬天地、不拜鬼神、源自混沌的桀骜与探寻,直透九霄,让端坐龙庭的昊天上帝都微微蹙眉,掐指推算。天庭各部正神,亦有所感,纷纷将神念投向那东胜神洲。
石猴却浑然不觉自己甫一出生便闹出这般动静,它好奇地眨动着金光渐渐内敛的眼睛,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眼中充满了对万物的新奇与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性。它尝试着行走,跳跃,攀爬山涧,采摘野果,饮涧泉,食草木之实,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猴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其行动迅捷如风,力大无穷,更兼灵智远超寻常生灵,不过数日,便将这花果山当成了自家的乐园,成了山中百兽自然而然拥戴的“王”。
这一切,都被九天之上的时辰,清晰地“看”在眼中。
他看着那石猴在山涧中与群猴嬉戏,眼中金光虽敛,但那骨子里的灵动与不羁却愈发明显。他看着石猴因探寻水帘洞源头,第一个勇敢地跳入那瀑布后的洞府,被群猴拥戴为“美猴王”,享乐天真,何期有三五百载。
时辰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唯有如同观测星辰运转般的冷静。他能看到,这石猴此刻的逍遥快活,只是表象。在那懵懂的灵智深处,一股对“死亡”,对“有限”的恐惧与不甘,正在随着岁月的流逝,悄然滋生。
他能看到,那无形的因果丝线,已然开始缠绕上这新生的猴王。来自天庭的短暂注视,来自西方某处的隐晦算计,乃至来自这花果山本身、那水帘洞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更为古老的气息……都如同蛛网般,开始向这石猴聚拢。
“欢乐……是短暂的。”时辰轻声自语,“唯有触及‘消亡’的恐惧,方能催生对‘永恒’的渴望。这便是生灵求道的最初动力。”
他并未急于现身。时机未到。此时的石猴,虽为猴王,却仍沉浸在天地所赐的本能欢愉之中,尚未体会到那潜藏在岁月尽头的、名为“死亡”的阴影,也未曾真正生出超越这花果山一隅之地的“道心”。
他要等。等这石猴在三百余年的逍遥后,亲眼目睹身边老猴的衰亡,等那对“无常”的恐惧如同种子般在其心中生根发芽,等它不再满足于这山中之王的虚名,等它仰望星空,开始思考“我从何处来,该往何处去”的终极命题。
届时,那寻求长生、超脱生死的不屈意志,才会真正点燃它血脉中沉睡的混沌魔猿战意,驱动它离开这舒适的巢穴,漂洋过海,踏上那布满荆棘与机缘的寻道路。
时辰的身影在时间长河的虚影中愈发朦胧,他的意志却如同最耐心的渔夫,静静守候着那条已吞下饵料、却尚未察觉钩线存在的鱼儿。
花果山中,猴王依旧在欢宴。它率领群猴,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不入飞鸟之丛,不从走兽之类,独自为王,不胜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