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戒律殿那令人压抑的氛围,一位早已等候在外的内门执事弟子迎了上来。此人名为孙淼,炼气八层修为,态度不冷不热,公事公办地引着陆尘前往内门庶务堂办理入门事宜。
穿过层层云雾缭绕的阵法,内门的景象逐渐展现在陆尘眼前。
与外门的喧嚣和相对的“接地气”不同,内门更像传说中的仙境。七十二主峰直插云霄,灵气化作肉眼可见的氤氲雾霭,缭绕山间。无数亭台楼阁、洞府宫殿依山而建,点缀在苍松翠柏之间,飞檐斗拱上灵光流转,显然都刻画着强大的阵法。仙鹤、灵鹿等温驯灵兽悠闲漫步,空气中弥漫的药香和灵气浓度,让陆尘每一次呼吸都感觉修为在隐隐增长。
“内门区域广阔,分为丹鼎区、剑坪区、阵枢区、符箓区等诸多区域,各峰皆有传承,弟子需得守规矩,不可随意乱闯。”孙淼一边带路,一边例行公事地介绍着,语气平淡,“你既入神符峰,日后便主要在符箓区活动。”
陆尘默默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远处一座奇特的山峰吸引。
那座山峰并不算最高,但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山体表面似乎天然生成着无数玄奥的纹路,隐隐与天地灵气交融共鸣。峰顶之上,并非华丽的宫殿,而是几座看起来颇为古拙、甚至有些残破的青灰色石殿,与周围其他灵光闪耀的山峰相比,显得格外...朴素,甚至有些落寞。
孙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那便是神符峰了。”
陆尘心中微动:“神符峰...似乎与其他峰有些不同?”
孙淼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神符峰嘛...曾经也是内门显赫一脉,出过符圣的先贤。只可惜,符道凋零,传承艰难,近几百年来日渐没落。如今峰内弟子稀少,资源也...呵呵,陆师弟去了便知。”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一座宏伟的大殿前——内门庶务堂。
办理手续的过程倒是顺利。更换了内门弟子身份玉牌,领到了两套月白色的内门弟子服饰,一枚记载着内门门规和地图的玉简,以及...这个月的份例。
看着手中那区区十块中品灵石(相当于一百下品灵石)和寥寥几瓶适合炼气后期服用的丹药,陆尘沉默了。
这就是内门弟子的待遇?虽然比外门强,但相对于内门这恐怖的灵气浓度和消费水平,简直堪称“贫困”。联想到孙淼之前的话,他隐约明白,这恐怕还是“普通”内门弟子的标准,神符峰的实际资源分配,可能更惨。
孙淼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内门修行,资源需靠自己争取。任务、历练、秘境、各峰大比,乃至为宗门立下功勋,皆可获得贡献点,兑换所需资源。庶务堂右侧便是任务殿和贡献殿,师弟日后可常去。”
手续办完,孙淼便借口有事,自行离开了,让陆尘自行前往神符峰。
陆尘根据玉简地图指引,驾驭起新领取的内门制式飞行法器——一片青翠的竹叶状法器,朝着那座玉白色的神符峰飞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神符峰的...与众不同。
其他山峰皆是灵光闪耀,弟子往来如织,热闹非凡。而神符峰却异常安静,山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一些古老的符文石刻散落在山间,大多已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不清。护山阵法光幕倒是还在运转,但灵光黯淡,显然能量供给不足。
降落在峰顶主殿前的广场上,脚下是磨损严重的青石板,缝隙里长满了青苔。主殿名为“符源殿”,殿门敞开,里面光线昏暗,隐约可见一尊布满灰尘的古老雕像,似乎是神符峰的某位祖师。
一个穿着内门服饰、却洗得发白、袖口还打着补丁的年轻弟子,正拿着一把破旧的扫帚,有气无力地扫着地上的落叶。看到陆尘下来,他愣了一下,揉了揉眼睛,似乎怀疑自己看错了。
“这位...师兄?”那弟子迟疑地开口,修为约莫炼气七层,年纪看起来比陆尘还稍大些,“你是...”
“新入内门弟子陆尘,奉命前来神符峰报到。”陆尘拱手道。
“新弟子?!”那弟子眼睛猛地瞪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手里的扫帚都差点掉地上,“我们神符峰...居然还有新弟子愿意来?!还是内门弟子?!”
他猛地丢下扫帚,激动地跑过来,围着陆尘转了两圈,像是看什么稀有动物:“师弟你没走错地方吧?确定是神符峰?我们这都快被宗门忘了!”
陆尘:“......确是神符峰。”
“奇哉!怪哉!”那弟子啧啧称奇,随即一拍脑袋,“哎呀,光顾着惊讶了!我叫赵小明,比你早入门五年,算是你师兄了。走走走,我带你去见冯师叔,他是如今峰里唯一还能管事的长辈了。”
赵小明很是热情,一边引路一边絮絮叨叨:“师弟你是不知道,咱们神符峰可是有年头没来新人了!峰里算上闭关的、外出云游的、还有我这种打杂的,总共也就不到二十人!冯师叔整天愁眉苦脸,说传承就要断在我们这代了...”
穿过残破的走廊,来到偏殿一间书房。
书房内,一位头发灰白、面容愁苦、穿着带补丁长老服的老者,正对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长吁短叹,唉声叹气。他修为在筑基初期,但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冯师叔!冯师叔!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赵小明人未到声先到。
冯师叔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愁苦的脸上带着疑惑:“小明啊,咋咋呼呼的成何体统...我们能有什么好消息?是宗门终于肯批给我们修缮阵法的灵石了?还是发现哪本失传的符典了?”
“都不是!比那都好!”赵小明兴奋地把陆尘推到前面,“您看!新弟子!活的新弟子!来我们神符峰报到的!”
冯师叔的目光落在陆尘身上,先是茫然,随即猛地站起身,由于动作太大,差点带倒桌上的茶杯:“新...新弟子?!真是新弟子?!”
他快步走过来,仔细打量着陆尘,感应到他炼气四层巅峰的修为和扎实的根基,更是激动得手都有些发抖:“好好好!根基扎实!真是好苗子!孩子,你...你怎么会想来我们神符峰?是不是...走错门了?”说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生怕是空欢喜一场。
陆尘心中暗叹,神符峰没落至此,实在超乎想象。他恭敬行礼:“弟子陆尘,确是自愿前来神符峰,学习符道真谛。”
“自愿好!自愿好啊!”冯师叔激动得眼眶都有些发红,连连拍着陆尘的肩膀,“老夫冯秋实,暂代神符峰主事。以后你就是我神符峰的核心弟子!小明,快!快去把西厢房那间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不!把我旁边那间静室腾出来给陆师侄!”
赵小明欢天喜地地跑了出去。
冯秋实拉着陆尘坐下,如同看着稀世珍宝,嘘寒问暖,生怕他跑了。当得知陆尘是此届外门大比魁首,更是惊得目瞪口呆,随即老泪纵横:“天不亡我神符峰!天不亡我神符峰啊!”
激动过后,冯秋实又变得愁苦起来:“陆师侄,你既入我神符峰,有些情况,老夫也不瞒你。我峰如今...确实艰难。传承缺失大半,优质符方所剩无几,绘制高阶符箓的材料更是稀缺。峰内资源...唉,连维持护山阵法都捉襟见肘。弟子们大多只能靠自己接取宗门任务,或绘制些低阶符箓去坊市售卖,勉强维持修行...”
他指着书房角落里堆放的几沓劣质符纸和几罐普通朱砂:“这便是峰内仅能提供的制符材料了。想要更好的,需得用贡献点去宗门宝库兑换,或者自己去赚取灵石购买。”
陆尘看着那堆材料,沉默了一下。这条件,比他在外门时还不如。
但他并未失望,反而心中一定。条件越差,才越显得他的价值。而且,看似一无所有,也意味着...一张白纸,好作图画。
“冯师叔,”陆尘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资源匮乏,并非绝路。符道之本,在于领悟与创新。弟子于符道一途,略有心得,或可尝试绘制一些效果尚可的符箓,或许能稍解峰内燃眉之急。”
冯秋实只当他是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安慰道:“你有此心便好,切莫好高骛远。先安心住下,熟悉环境,修行上若有疑问,可随时来问我。虽然师叔我本事不济,但一些基础还是能解答的。”
这时,赵小明收拾好房间回来了。
冯秋实道:“小明,带你陆师弟去安顿下来,再带他熟悉一下峰内环境。哎,可惜你大师兄他们都不在峰内...”
赵小明引着陆尘离开书房,走向后院厢房。
路上,赵小明压低声音道:“陆师弟,冯师叔人很好,就是...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咱们峰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后山有个‘残符洞’,里面有很多古代遗留的残缺符碑,虽然大多看不懂了,但偶尔也能有点启发。还有符源殿后面那个老库房,里面堆满了以前祖师爷留下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不定能淘到点宝贝...”
他将陆尘带到一间虽然简陋却干净整洁的静室,又热情地介绍了食堂(其实就一个小厨房)、修炼室(聚灵阵效果微弱)等地方。
安顿好后,陆尘独自一人站在静室窗口,望着窗外残破却透着古老底蕴的神符峰,心中波澜渐起。
神符峰的没落,远超预期。
但这何尝不是他的机会?
无人关注,资源贫瘠,正好便于他隐藏秘密,默默发展。
有系统在手,有优化符箓的能力,资源...可以自己创造!
或许,将这没落的神符峰,打造成属于自己的符道圣地,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他的目光,投向了赵小明口中的“残符洞”和“老库房”。
那里,或许埋藏着神符峰重新崛起的种子。
而他,将是那种子的播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