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鱼声又响了一下。
林深抬起头,目光穿过操场中央的血球,落在远处地面。那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震动了他的骨骼。他的右手已经完全透明,指尖几乎握不住短戟的柄,但左手还死死扣着铁器末端,指节发白。
转经筒升起来了。
它从地底缓缓浮出,表面布满裂痕,铜皮剥落处露出暗红色的木质内芯。筒身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一圈圈金色梵文从筒壁投射而出,在空中形成层层叠叠的立体经影,像无数道环形锁链交织成网。
系统提示立刻跳出:【检测到密宗禁术·《转经定魂大法》,建议融合道门符咒以增强镇压效力】。
林深咬住下唇,嘴里有血腥味。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叶知秋跪坐在五步之外,双手撑地,呼吸微弱。她的道袍被血浸透,腰间的铃铛只剩半截残片,发出的声音越来越轻。
他低头看手中的短戟。戟身裂痕贯穿,三清符纹正在褪色,云雷纹也快要消失。这是最后的机会。
他想起父亲说过的一句话:“铁是死的,道是活的。只要心不熄,火就不会灭。”
他抬起左臂,将短戟对准转经筒中心的轴孔。
“叶知秋!”他喊了一声。
她没回头,只是抬起一只手,掌心朝上。一道微弱的蓝光从她指尖升起,顺着空气流向短戟。那是她剩下的最后一丝真元。
林深把短戟插了进去。
轰!
一股热流从转经筒内部爆发,沿着短戟冲进他的手臂。他的身体剧烈一震,胸口像是被重锤砸中,喉咙一甜,一口血喷在戟面上。血迹刚落,立刻被高温蒸发,留下一道焦黑痕迹。
符纹动了。
短戟上的三清印、天罡北斗纹、三毒破魔符,一层层亮起,与空中飘浮的梵文产生共鸣。那些佛经文字开始扭曲、重组,化作一条条金线,缠绕在戟身周围。
转经筒越转越快,投射出的经文越来越多。林深能感觉到一股古老的力量在引导这一切——不是系统,也不是他自己,而是来自地脉深处的某种意志。
老喇嘛的神识还在。
这念头刚起,空中突然出现一段虚影:一个盘坐在雪峰之巅的僧人,手持木鱼,轻轻敲击。每一下都让整个战场的节奏慢半拍。欲魔本体在血球中挣扎,触须疯狂抽打,却始终无法摆脱那股压制。
金线开始熔合。
道家符篆与密宗经文在高温中交融,形成一条粗大的金色锁链。锁链前端如龙首昂起,尾部连接转经筒,中间环绕短戟,像是一把由信仰和法则铸成的钥匙。
林深双手握住短戟,用力往下压。
锁链脱离虚空,直扑阵心血球。
第一道锁链缠上欲魔核心时,它发出一声尖啸。那声音不像人类,也不像野兽,更像是无数婴儿同时哭泣,刺得人耳膜生疼。它的血肉剧烈翻滚,试图挣脱,可第二道、第三道锁链接连落下,将它层层捆住。
“这不公平!”欲魔咆哮,“你们打通了佛道壁垒?!这是禁忌!是逆天之举!”
林深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走,连站稳都困难。他的左肩也开始透明化,光流顺着血管往心脏推进。每一次心跳都带来撕裂感,但他还是撑住了。
锁链越收越紧。
血球开始缩小,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佛道双系符文。八苦阵残余的封印力场也被激活,与新生成的金链咬合,形成双重封锁。原本躁动的地脉搏动逐渐平缓,空气中弥漫的怨气浓度明显下降。
操场上被黑雨侵蚀的学生们停止了抽搐,脸色变得安宁。陈胖子躺在角落,呼吸平稳,虽然还没醒,但生命体征已恢复常态。
林深低头看自己的手。
右手已经看不见了,只剩下淡淡的光痕。他的身体正在消散,就像随时会化成一阵风。但他还能感觉到短戟的存在,能感觉到那股从转经筒传来的力量还在支撑着他。
叶知秋慢慢爬了过来。
她靠在令旗边缘,抬头看着他。脸上全是汗和血的混合物,嘴唇干裂。她张了张嘴,声音很轻:“你还站着。”
林深扯了下嘴角:“你说过……别松手。”
她点点头,抬手摸向腰间残存的铃铛碎片。手指颤抖,却还是把它摘了下来,递给他。
林深接过,放进自己口袋。那里还有三枚古铜钱,现在多了一块冰冷的金属残片。
他闭上眼,感受体内剩余的阳气。佛道雷三股力量早已耗尽,现在驱动封印的是转经筒本身的力量。他只是一个媒介,一个连接点。
只要他还握着短戟,锁链就不会断。
远处,木鱼声渐渐远去。
那个盘坐雪峰的虚影缓缓闭眼,身影淡出。转经筒依旧悬浮空中,自动旋转,维持着金链的能量输出。老喇嘛的神识退入地脉,完成了最后一次援手。
林深睁开眼。
欲魔不再叫嚣。它被钉在阵眼中央,像一颗被封印的毒瘤,只能微微颤动。金色锁链深入地下,连接八方地脉节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闭环。
战场安静下来。
没有欢呼,没有放松。只有风吹过令旗的轻微响动,和转经筒持续不断的嗡鸣。
叶知秋靠在旗杆上,喘着气。她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但双手仍维持着结印姿势,将微弱的真元输入阵法。
林深看着她。
他知道这一关过去了。
但他们都没有赢。
他的左腿也开始透明,皮肤下泛起微光。短戟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要烫伤他的手掌。可他不能放。
他听见自己说:“下一个问题是什么?”
叶知秋没听清:“什么?”
他没再重复。
风忽然停了。
转经筒的旋转慢了一瞬。
就在这时,地下传来新的震动。
不是来自操场,也不是来自教学楼。
而是从他们脚下的阵眼深处,传出一声极低的敲击声。
咚。
像有人在棺材里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