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完。
陈胖子喉咙里挤出半句,整个人往前一栽,额头磕在碎石地上。他双手仍死死压着那台屏幕全黑的手机,指节发白,像是要把最后一点信号从裂缝里抠出来。桃木杆只剩一小截焦黑的根部插在身侧,灰烬被地底渗出的冷风一吹,散成细粉,落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空中残存的光球开始聚合,微弱的蓝光在球体表面流转,像未死透的脉搏。
林深靠着铁心戟撑住身体,胸口那道贯穿伤不断渗血,顺着戟身流下,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暗红。右颈的银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耳根,皮肤下传来针扎似的刺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铁砂在肺里摩擦。他没抬头,只用余光扫了眼叶知秋——她跪坐在自己左侧三步远,左手蜷缩着贴在腹部,指尖发黑,那是寒气入髓的征兆。但她另一只手还稳稳托着三清铃的碎片,青光微闪,与导灵通道末端相连。
“佛光……还能撑?”林深嗓音沙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能。”叶知秋咬字极轻,却没半分迟疑,“只要他还有一口气。”
她说的是陈胖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陈胖子猛然抬头,嘴角溢出血丝。他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硬是把涣散的瞳孔打回焦点。然后他撕开衬衫下摆,将布条缠在手机背面,再用尽力气,把那截桃木残根塞进裂口,狠狠拍向地面。
嗡——
一声低鸣自地底升起。
十八尊金佛虚影再度浮现,比先前黯淡许多,但轮廓清晰。佛光如线,自千佛殿方向重新接续,沿着铁器通道注入导灵中枢。最后一颗光球剧烈震颤,表面蓝光紊乱,聚合之势戛然而止。
“好!”林深低喝一声,左手猛地按上铁心戟脊。
血脉之力轰然爆发。
母亲的影像再次浮现在戟身,不再是模糊剪影,而是完整面容,眼神温柔却坚定。与此同时,家族传承的记忆碎片、天使科技残留的数据流、道符与佛印的符文结构,在他识海中疯狂交织。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这些力量,顺着铁心戟灌入“终焉引”符阵。
符阵扩张。
螺旋状的金纹在空中铺展,边缘泛起青冷裁决之光,正中央则是炽烈如阳的赤芒。它像一张巨网,缓缓罩向剩余光球。
第一颗光球接触符阵边缘,瞬间熔解,化作青烟消散。
第二颗试图逃逸,刚一挪动,便被符阵边缘的光刃绞碎。
第三颗……第四颗……
一颗悬浮在高处的光球突然爆亮,机械义眼的残影在其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一道激光自球体中心射出,直取林深眉心。
叶知秋抬手欲挡,却被林深一把拦下。
“别动。”
他盯着那道逼近的光束,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符阵早已锁定攻击轨迹。激光触及符阵外围的瞬间,被螺旋纹路牵引、扭曲,最终反向导入阵心,成为维持运转的能量之一。
清虚子最后的反击,成了符阵的养料。
“你不是要清除系统?”林深喘着气,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地宫,“那就让你看看——谁才是真正的核心。”
最后一颗光球悬浮在半空,微微震颤,仿佛在犹豫是否要发起冲锋。
就在这时,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欲魔残躯猛然抽搐,黑血如泉喷涌。它仅剩的半截躯干扭曲着立起,十根触须虽已断裂大半,但仍强行撑地,头颅缓缓抬起,露出燃烧的幽蓝眼窝。
“林深……”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你以为……赢了?”
林深没回答,只将铁心戟抬高三分。
符阵随之压缩,光刃收束,全部指向欲魔。
“我会回来的。”欲魔咧开嘴,露出森白獠牙,“契约……永不终结。”
话音未落,佛光与符阵同时落下。
般若裁光自上而下劈入其顶门,符阵光刃从四面八方穿刺而入。伪佛核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彻底炸裂。血肉崩解,化作黑雨洒落,在接触到地面佛光的刹那,尽数蒸发。
岩壁间,只剩下那句“我会回来的”在反复回荡,越来越轻,直至消失。
林深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一寸。
符阵开始收敛,金纹逐一沉入地面石缝,佛光也渐渐隐去。最后一缕光消失前,照在陈胖子脸上——他仰头靠在石壁上,双眼闭着,嘴唇干裂出血,手里还攥着那台彻底黑屏的手机。
“老子……没拖后腿。”他喃喃了一句,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叶知秋低头看着掌心的三清铃碎片,青光已灭,只剩一道裂痕横贯其上。她手指微微收紧,碎片边缘割破皮肉,血珠渗出,滴在地面,没入一道细小的符文裂隙。
林深想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污,却发现右臂僵硬如铁。他低头看去,银色纹路仍未退去,反而在脖颈处形成一圈金属般的环状痕迹,隐隐发烫。胸口的伤口还在流血,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太多疼痛,只有一种沉重的麻木,从心脏向四肢蔓延。
他试着动了一下脚,发现左腿已经不听使唤。
“林深?”叶知秋察觉异样,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冻伤的左臂拖累,又跌坐回去。
“没事。”他摇头,声音低哑,“就是……有点站不住。”
他用力握紧铁心戟,借力撑住身体。可戟尖刚一离地,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撕扯。他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单膝跪地。
戟身插入石缝,勉强维持平衡。
叶知秋望着他,目光落在他耳根那圈银纹上,眉头微蹙。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陈胖子靠着石壁,呼吸粗重,胸口起伏不定。他睁开眼,看了看林深,又看了看叶知秋,最后视线停在空中——那里,最后一丝符阵余辉正缓缓沉入地面。
“这下……清净了?”他问,声音虚弱。
没人回答。
地宫陷入寂静。
唯有林深的呼吸声,沉重而断续,像坏掉的风箱。他的右手仍死死握着铁心戟,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一滴血从戟尖坠落,砸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忽然,他耳根的银纹闪过一道微光。
紧接着,铁心戟脊上的梅花符文,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