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脚踝还在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像是锈死的机括被强行扭转。他没去管那具废墟里逐渐冷却的躯壳,也没看远处蜷缩在墙边的陈胖子。他的视线钉在前方半空——那团由两仪玄冰铁心投射出的数据影像上。
女人穿着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旧表带,指节修长地捏着记录板。她转身时,动作流畅得不像残影,而是一段完整录制的监控录像。林深的呼吸卡在喉咙里,这面孔他认得,可又陌生得让他脊背发凉。记忆里的母亲是灶台前系着围裙的人,会端一碗热面放在他书包旁,会在雷雨夜轻轻拍他后背。可眼前这个女人,眼神冷静,指尖划过数据屏的速度快得近乎冷酷。
“她早就死了。”欲魔的声音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震荡,“你现在看到的,不过是天使军团备份的一段观察日志。”
林深左手猛地按进胸口,铁心震颤,血纹与银色金属丝交缠处传来灼烧感。他没动,也没反驳。他知道这不是幻术,系统不会无故激活外来数据源。铁心中的道尊核心已经给出验证:【来源确认,天使军团第七观测站,编号m-739,身份标识:林婉清】。
父亲临终前那一晚,为什么死死攥着他手腕说“别找你妈”?为什么每次提起她,眼神都会避开?
画面突然跳转。母亲坐在金属桌前,对面是个穿灰袍的男人,面容模糊,但左眼泛着机械红光。他们对话没有声音,但林深读得出唇形:“实验体L-1已稳定,情感锚点植入成功。”
下一秒,虚假的记忆如潮水倒灌。
灶台上的面碗腾起热气,母亲笑着吹了吹,递给他;深夜他发烧,她坐在床边用湿毛巾敷他额头;他摔破膝盖哭闹,她蹲下身,轻声哼一首童谣……每一帧都温暖得刺眼,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违和——那些动作太标准了,像经过千次校准的程序模拟。
系统警报无声弹出:【检测到记忆篡改痕迹,层级三,建议立即清除】。
林深闭上眼。右臂的金属化正在蔓延,肘关节以下已完全失去知觉,皮肤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锻纹,像一层铁皮在缓慢生长。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脑中温情画面。他想起父亲最后一次锻铁,咳着血把符篆敲进铁胚,嘴里念的是祖训:“铁不欺心,符不载妄。”
他睁开眼,瞳孔收缩成针尖。
意念一动,两仪玄冰铁心嗡鸣震颤,阳刚之气自核心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柄虚影长刃。刀锋所向,直指那团数据投影。
“我不信你给的过去。”
刀光劈落。
画面如玻璃炸裂,母亲的身影在崩解瞬间回头,嘴唇微动。林深读出了那三个字——“对不起”。
胸口猛地一紧,不是伤口撕裂,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被硬生生扯断。他踉跄半步,单膝触地,铁心贯穿的部位传来阵阵抽搐般的脉动。
可战斗还没结束。
铁心吸收了碎裂的记忆数据,内部结构再次异变。一道全新的三维影像缓缓浮现:少林寺地宫剖面图,中心位置标注着一个不断跳动的红点,频率与他掌心血纹完全同步。
系统提示:【检测到记忆封印源头,建议立即前往解除】。
林深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五指已彻底机械化,指尖自动延伸出细小铁丝,插入地面勾勒出微型镇灵阵轮廓。他试图收回控制,却发现神经信号延迟了零点几秒——身体开始脱离意志。
他用力握拳,金属指节发出刺耳摩擦声。随即,他从口袋摸出一枚古铜钱,狠狠划开掌心。鲜血顺着血纹渗入铁心,躁动稍缓。
“林深!”陈胖子喘着粗气爬过来,手机屏幕疯狂闪烁,“欲魔的核心信号……在少林寺地宫!刚才那段数据流反向追踪的结果,坐标锁定地下三百米!”
叶知秋扶着断墙站起来,半枚冰铁戟横在臂前。她的脸色苍白,铃铛碎裂后的余波还在经脉里震荡。她看着林深那只无法收回的机械手,声音很轻:“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林深低头看着贯穿胸口的铁心,又抬头望向她。
“我是林深。”他说,“我要知道全部真相。”
叶知秋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戟。寒气顺着她指尖蔓延,在空气里凝成一道霜痕。
陈胖子瘫坐在地,手机贴着地面继续接收信号。他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坐标,忽然低声说:“这地方……和我爸当年工伤报告里的地质勘探点,是同一个位置。”
林深没回应。他的注意力全在右臂——金属化已推进至肩胛,皮肤下的锻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每一次心跳,铁心就脉动一次,仿佛有另一个生命在体内苏醒。
他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左臂,将最后一枚铜钱压在铁心边缘,试图压制能量溢出。可铜钱刚接触锻纹,立刻被吸了进去,消失不见。
系统沉默了几秒,突然弹出新提示:【警告:宿主意识占比下降至68%,建议启动紧急剥离程序】。
“剥离?”林深冷笑,“现在砍了它,我当场就得死。”
他撑着钢筋站直身体,机械臂发出细微的齿轮咬合声。目光扫过叶知秋,扫过陈胖子,最后落在地宫投影上。
“走不了那么快。”他说,“但我得去。”
叶知秋迈步上前,站在他左侧。陈胖子挣扎着爬起来,把桃木自拍杆插进斜挎包,嘟囔着:“饿货联盟后勤部,随时待命。”
三人仍立于废墟中央,未动一步。风卷着灰烬打转,铁心在林深胸口微微震颤,像一颗不属于人类的引擎。
机械化的手指突然自主抬起,指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