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珠震动的刹那,林深的手指猛地扣紧戟柄。那股颤动不像能量反冲,更像某种频率的呼唤,顺着金属纹路直抵心口。他右臂的机械结构已蔓延至脖颈,皮肤下银光游走,仿佛有无数细线在血肉中编织新的秩序。
系统界面在他意识深处闪烁不定,数据流断断续续,像是被什么干扰了读取。他试图调出状态栏,却只看到一片紊乱的字符跳动。就在这时,一股温热从铁心戟内部升起——不是火焰的灼烫,而是炉火边长年锻打留下的余温,沉稳、熟悉,带着铁锤敲击时的节奏感。
他的呼吸一滞。
那节奏,和小时候父亲打铁时一模一样。
他没有再强行控制神识,也没有调动创法之力去排查异常。相反,他缓缓闭眼,松开了对身体最后一道防线。一股暖流随即涌入,沿着血脉奔行,最终汇聚在胸口的两仪铁心上。
强光自戟脊爆发,不刺目,却厚重得如同压进灵魂。一个身影在光中成形:男人穿着洗旧的帆布围裙,袖口卷到肘部,掌心浮着与林深如今如出一辙的铁色纹路。脸上有常年烟熏火燎留下的微黑,眼角刻着岁月的褶皱,但眼神依旧锐利,像能看穿所有虚妄。
林深喉咙发紧。
“你……一直都看着我?”他声音沙哑,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
父亲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嘴角微微扬起,那是一个极轻的笑,却让林深鼻尖一酸。
“我以为……你是死在阴煞反噬里的。”他低声说,“那天晚上,炉火突然变蓝,你让我快跑……”
父亲抬起手,虚按在铁心戟上。指尖未触,戟身已嗡鸣作响,符文逐一亮起,如同回应久别的主人。
“有些事,必须由活着的人去做。”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像铁锤落在砧上,“而有些人,只能以另一种方式留下。”
林深盯着他,想问为什么瞒这么久,想问母亲到底去了哪里,想问他是否后悔把自己卷进这场命定的传承里。可话到嘴边,全都化成了沉默。
他知道,这不是重逢,是告别。
父亲的手缓缓落下,口中吐出一句古老咒语:“以血不若以心,持器不如载道。”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开始碎裂,不是崩解,而是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铁屑,每一粒都泛着青铜光泽,如同星尘般缠绕上升,尽数融入铁心戟。戟身剧烈震颤,铭文层层展开,竟自行演化出从未见过的符阵结构,一圈圈扩散至空中,又悄然收回。
【检测到道尊传承完整,炼器镇灵系统将永久融合于宿主魂魄,不可逆】
系统提示浮现后,便彻底沉寂。不再是外挂般的界面,也不是冰冷的任务发布者,它成了他的一部分,像呼吸一样自然。
林深睁开眼,右手掌心血纹已不再跳动,而是凝为一道稳定的古铜色印记,与铁心戟共鸣共振。右臂的机械纹路停止蔓延,银光褪去,转为类似青铜铸痕的暗纹,深深嵌入皮肉,仿佛千年锻造留下的烙印。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握拳,再张开。动作流畅,没有半分迟滞。
“不是侵蚀……”他转头,看向身后,“是融合。”
叶知秋跪坐在他身后半步,手中仍握着那颗黑色铁珠。她原本想上前查看他的状况,却被一道无形气场所阻,此刻听见他的声音,才缓缓放松肩膀。
她望着他颈侧那些已完全固化的道器纹路,忽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力量失控的征兆,而是承载的证明。就像当年她母亲封印邪尊时,躯体化作冰棺,魂魄永镇地脉。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将三清铃残片放在铁心戟旁,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陈胖子靠在船舷边,刚从昏迷中醒来,脑袋昏沉,视线模糊。他看见林深站在甲板前端,全身泛着金属般的冷光,误以为系统正在吞噬他本体,慌忙抓起桃木杆残骸就要冲上去。
“别动!”林深开口。
陈胖子脚步一顿。
“我爸……刚回来了一趟。”林深说着,声音里带了点笑意,“现在走了,但东西留下了。”
陈胖子愣住,喘了几口气,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烧焦的桃木杆,又抬头看看那柄通体流转着青铜光泽的铁戟,咧嘴笑了:“你爸……真牛。”
风掠过符剑甲板,卷起几片残破的符纸,打着旋儿落在铁珠表面。那颗珠子静静躺在叶知秋掌心,裂痕依旧,但内部红光比先前更清晰了些,一闪一灭,如同心跳。
林深重新握住铁心戟,戟身温顺地贴合掌心,仿佛终于认主。他望向海平线,晨光已铺开一片淡金,照在符阵残留的铭文上,反射出细微的光斑。
“接下来呢?”叶知秋轻声问。
“等。”他说,“它还会动。”
话音未落,铁珠猛然一震。
叶知秋手指一紧,几乎握不住。
同一瞬,林深肩胛处的道器纹路骤然发烫,铁心戟发出低频嗡鸣,戟尖自动转向东南方向——滨海市所在的位置。
陈胖子挣扎着爬起来,掏出桃木杆夹层里的数据残片,勉强点亮屏幕。App重启后第一帧画面,赫然是滨海大学地下管网图,其中某一点正疯狂闪烁红光,标注着“执念浓度:超阈值”。
“老林……”他声音发抖,“学校那边,出事了。”
林深没答话。
他只是将铁心戟横立于甲板,双手扶柄,目光钉在那颗仍在脉动的铁珠上。
海风掀起他的牛仔外套,口袋里的三枚古铜钱轻轻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铁珠内的红光,跳得更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