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永乐帝与沈言的马车,并没有再度回转彭城,而是直接从江都回金陵了。
一来,永乐帝毕竟是皇帝,非战时,是不能离开皇宫太久的。
就算他自己愿意,内阁的一众臣子也不会愿意,少不得一番孔孟的大道理教育自己。
更何况,他这次还是偷偷出来的。
二来,永乐帝觉得现在的沈言的手段太过于凶残了,再放任他在外面,又会招惹太多的事端出来。
还是待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稳妥一些。
不想到这个还好,一想到这个,永乐帝心头对朱高燧的恼怒就越重。
若是朱高燧此时就站在永乐帝面前,少不得一顿抽。
这不,离开江都的第一个时辰,永乐帝就让周三少去衡阳城传讯,让朱高燧尽快回京。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马车从金陵城南门进入,路上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直接朝着宫城的方向而来。
这一路上,沈言与永乐帝二人都没有怎么说过话。
偶尔开口,都是不痛不痒的问候之词。
临近宫门,永乐帝只当沈言是对自己处理彭城的手腕不满,只是他一个锦衣卫,哪里晓得这齐王背后的弯弯绕绕。
齐王不足为惧,永乐帝所忌惮的是与齐王交好的另外两人,宁王和镇北王。
宁王雄踞西陲,麾下猛将如云,黑甲军不输铁甲军。
镇北王镇守北境,不同于宁王拥有黑甲军,镇北王完全是单纯的个人实力。
镇北王,五十一岁,大明唯一的异姓王,也是朝廷第一高手,十年前就已经是一品大宗师。
现在具体实力无从得知,也正是因为镇北王的存在,北漠的金轮国师才没敢轻举妄动。
永乐帝的政策很简单,就是熬,活生生把这些王爷熬死。
沈言想了一路,总觉着就算掌握了齐王制造血丹的证据,永乐帝也不会杀他。
“陛下,您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杀齐王,对吧。”沈言开口问道。
永乐帝怔了一下,叹了一口气。
“沈言,彭城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
“就算朕彻查到底,掌握了实质的证据,又能如何呢?”
“无非是逼齐王直接造反。”
沈言顿了顿,他也很清楚,到了齐王这个级别,定不定罪,其实作用都不是很大。
“所以,陛下是打算熬死他?”沈言看向永乐帝,眼神当中有些诧异。
永乐帝有些不满沈言的这个眼神,熬死怎么了?
虽然齐王、宁王和镇北王三人关系甚密,但是齐王与宁王都未曾练武,寿命自然是比不得高手的。
而朕虽然不是什么大高手,但好歹跟着宫里的供奉练了许久,养生有术,寿命肯定比他们悠长。
即使熬不过镇北王,熬死齐王与宁王应该不在话下。
到时候,对付一个镇北王,压力会小上很多。
沈言淡淡出声,“陛下,您的计策未免太慢了吧。”
永乐帝没好气地道:“这还慢?这已是朕思虑再三,最为稳妥迅捷之策了。”
沈言一整个无语,十年了,一点进度都没有,还觉得迅捷?
陛下啊,您从哪儿来的自信啊。
沈言没有直接反驳永乐帝,而是提醒道:“陛下,齐王可是服用了血丹的。”
“你觉得,你能熬过他?”
此言如惊雷炸响!永乐帝浑身剧震,瞬间僵直!一股寒意自脊椎直冲天灵盖!自己怎么把这个给忘记了。
敢情,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三人与自己之间,自己的寿命最短?
这么说,自己这十年的布局,直接不能用了?
永乐帝突然后悔了,后悔在江都之时,没有立刻将齐王给斩了。
这下子好了,全部完蛋!
沈言看着永乐帝神色变幻不定,一猜就是他没有考虑到这一茬儿。
“陛下,只要您愿意彻查彭城之事,对于涉事王爷重罚,臣有办法帮您彻底解决藩王之事。”
沈言的声音带着无与伦比的笃定。
“彻底解决藩王之事?”
“沈言,你在说什么?莫要胡说!”
这回,永乐帝坐不住了,藩王可以说是大明最大的麻烦,如果可以彻底解决的话,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永乐帝看着沈言,眼睛都直了。
“陛下,臣有一计,叫做推恩令!”沈言说道。
好在推恩令还没有在这片世界出现过,要不然,沈言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
太祖分封诸子,本意是“以藩屏周”,朱家子孙共守江山。
初衷无错,却错估了人心。
封地如同沃土,滋养的不仅是王权,更是无尽的野心。
欲望如野火,终将燎原。
而推恩令可以有效的解决这个事情。
“推恩令?”
“这是什么东西?快与朕详细说说!”永乐帝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陛下,此计至简,却至为有效!” 沈言成竹在胸,“只需陛下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自即日起,废除藩王爵位、封地之嫡长子继承旧制!”
“其要旨在于:令藩王诸子,无论嫡庶长幼,皆得裂土封侯,共享其父之封国!”
“陛下试想,一王之国,裂为二、裂为三、裂为十数……诸子各拥其土,互不相属,彼此制衡。不出二十年,昔日雄踞一方、尾大不掉之强藩,必将化整为零,裂为无数不足为惧的小邑!大明境内,再无独掌大权、可撼动中枢之王爷!”
永乐帝闻言,陷入长久的沉吟。
他目光深邃,手指无意识地在膝上敲击,推演着此计的每一步。片刻之后,他眼中骤然爆发出难以遏制的精光!
妙!绝妙!此乃阳谋!堂堂正正,却无解之阳谋!
永乐帝实在是难以控制自己的激动,他已经可以想象,这个计谋若是施行下去,各地的藩王是个什么表情。
沈言看到永乐帝如此兴奋,趁热打铁道:“当然,陛下,这个推恩令能否真正施行下去,有一环必不可少!”
“哪一环?”永乐帝问道。
“杀齐王!”沈言淡淡出声。
一听这话,永乐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陷入了沉默。
杀齐王?这非同小可,从长计议也不见得有办法。
“为何一定要杀齐王?”永乐帝有些不明白,若是按照推恩令执行,已经很可以了,没有必要杀齐王了。
“陛下,只有杀了王,才能震慑住各地藩王,推恩令才能真正施行。”
“而齐王,恰好在彭城犯了事儿,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