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
金陵城。
御书房内烛火煌煌,映照四壁。
永乐帝端坐御案之后,面沉似水,指节发白地翻动着奏折。
太监郑和站在身侧,眼见永乐帝情绪不佳,便走到一旁,将已经温过许久的参汤端了过来。
永乐帝“啪”一声,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拍在桌子上,怒声如雷道:“你看看,都是弹劾沈言的折子。”
“沈言他是做什么了吗?惹得百官这般厌弃?动不动就上折子弹劾?”
郑和眼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几下,沈言做了什么,陛下您应该最清楚啊。
衡阳城府衙门口,那数十颗脑袋此刻可还悬挂在那边呢。
永乐帝余怒未消,端起参茶一口喝尽,问道:“郑和,你与沈言也算是旧相识了,你说他是一个什么样子的人?”
郑和愣了一下,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个爱笑的少年身影。
他与沈言自幼都在燕王府长大,关系甚密,但是自打皇后娘娘去世之后,自己在宫内侍奉,他去了锦衣卫,至此也断了联系。
“沈言虽然行事狠辣了一些,但未尝不是在替朕分忧。”
“幼童案触目惊心,沈言顶着压力杀了数十官员,面对百姓的非议,却始终没有将五神峰上的惨状告知。”
“明明是有功,却落得一个残暴的名声,还被百官弹劾。”
“郑和,你说说,这是个什么理。”
永乐帝仰靠椅背,目光投向幽深的殿顶,威严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深沉的疲惫与落寞。
书房内,唯余烛火噼啪作响。
郑和沉默半晌,缓缓道:“可能,在众位大人的眼中,沈言不顾律法,强行杀官,是大错吧。”
永乐帝侧头看着郑和,嗤笑一声,“你倒是会说话。”
郑和讪讪躬身不语。
“嗯,太子最近在忙什么?”永乐帝突然问道。
郑和道:“太子殿下这几日都在内阁议事!”
“议事,又是议事,天天在屋子里能议出个什么名堂来?”永乐帝莫名烦躁。
书房内又是一阵沉默,许久,永乐帝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传旨,八王进京,让太子去接待。”
“朕乏了!休息几日。”
“遵旨!”
永乐帝出了书房,径直去了大明寺。
姚广孝早已经在寺门口等候,看到永乐帝过来,上前行礼:“见过陛下。”
永乐帝淡淡问道:“都准备妥当了?”
姚广孝点点头,“一切妥当。”
“那好,随朕出宫,前往彭城!”永乐帝大袖一甩道。
.......
楚源勉强支撑着身子不倒,胸腹间气血翻腾如沸,喉头腥甜不断上涌,一双眸子死死地瞪着沈言。
沈言看着手中的血丹,脸上的神情冰冷无比,“你们就是为了这东西,献祭了全城的百姓?”
“这是你自作主张,还是……齐王的授意?”
来彭城取血丹,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楚源本以为自己亲自出手,肯定十拿九稳。
可实在是没想到,彭城居然来了这么一尊大高手。
从刚才的交手情况来看,这人的修为远胜自己,怕是已经触摸到了天人的门槛。
“成王败寇,要杀便杀!”楚源冷声道。
沈言此刻还踩在石像的肩膀之处,那原本遍布裂痕就要散架的石像在他的脚下却稳如泰山,他握着血丹,居高临下地看着楚源,“齐王府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嘴倒是挺硬。”
“不过,我锦衣卫有一万种方法对付你这种人!”
锦衣卫?
“你是沈言?”楚源如梦初醒,他终是知道了面前人的身份。
衡阳城的事情震惊朝野,沈言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出现在众人的桌案之上。
这个手持燕王令的锦衣卫,修为高深,狠辣无情。
沈言从石像上跃下,如一根羽毛一般轻飘飘落在了楚源的身前,伸出手掌,抓向楚源的面门,“看来,我还有些名声。”
看着迎面而来的手掌,楚源心神俱裂,想要后撤,但他现在身受重伤,哪里退的开去。
沈言的手掌看似缓慢却又极快,一下子按在了楚源的脸庞之上,五指发力,扣住整张脸,然后往下一按。
楚源惨叫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倒,“砰”,整个人被沈言按在了地上,脑袋更是被沈言按进了地面。
“哇!”受了如此震荡,楚源七窍流血,气息虚无,再无动弹之力。
沈言拿开手,将掌心的鲜血擦拭在楚源的袖子上,“平壤,押走!”
林平壤得令,飞身过来,闪电般点了楚源的周身大穴,更是将他的下巴给卸开,以防他自杀。
沈言迈步出了彭城,城门口,刘瑾等人被胡杰拦在了此处。
看到沈言出来,刘瑾压下心思,上前问道:“沈大人,这彭城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要封城?”
沈言身上的杀气此时还未完全散去,只瞥了刘瑾一眼,刘瑾只感觉沈言眼神如刀,好似被一头凶兽盯上,后背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半晌之后,沈言才默然开口道:“你自己进去看。”
“此事,已经不是你所能管的了,看完之后,立刻回京告知陛下!”
沈言说完,已经飘然远去,只留刘瑾在后面。
刘瑾从沈言的背影上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安静到不行的彭城,咬了咬牙,抬脚朝着里面走去。
林平壤带着宛若死狗一般的楚源回到庄园,与黄金杰等人关在了一块儿。
黄金杰等人在看到楚源的时候,心神更是巨震。
墨老前脚刚走,生死不知,后脚楚源就来了,看这架势,是败给沈言了。
王府前二的供奉接二连三地栽在了沈言的手中,这沈言到底是个什么来路?
锦衣卫当中何时出了这样子的人物?
若是有这般人物存在,哪里还有东厂和金吾卫什么事情。
难不成这是赵王朱高燧暗暗培养的后手?
属下都这么强了,那汉王的修为岂不是更强,宗师是拿出来唬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