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林家小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林薇每日里不是去食品厂帮忙,就是侍弄自家后院开辟出的一小片菜地和草药,偶尔上山也只在近山活动,采些常见的蘑菇野菜,绝不再深入后山。她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那双清澈的眸子却时常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如同潜伏的猎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老支书那边,林翰笙以“年纪大了,想找老伙计们下下棋、聊聊往事”为由,不着痕迹地联系上了几位当年一起扛过枪、绝对信得过的老战友。这些老人大多散布在附近的村镇,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但一旦被唤醒,立刻展现出了老兵特有的警惕和组织性。一张覆盖周边几个村落、以留意陌生面孔和打探异常消息为主的无形网络,在林翰笙的串联下,悄然铺开。
而林薇,则将目光投向了村里那些最容易被人忽视,却也往往能接触到最底层信息的“小人物”。
村口槐树下,总坐着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的“傻子”阿旺。村里人都当他是个废人,时常拿他取笑,或随意打发点吃食。林薇却从不歧视他,每次路过,都会对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有时甚至会从兜里掏出几颗用果皮熬的、带着清甜味的自制硬糖塞给他。
起初阿旺只是茫然地接过,后来,他浑浊的眼睛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当林薇某次状似无意地问他:“阿旺哥,最近有没有看到不认识的人在村里转悠呀?”他会歪着头,咿咿呀呀地比划,指向村西头的老祠堂,或者后山脚下那片废弃的窑厂。
林薇不动声色地记下。
另一个突破口,是村里有名的“快嘴”李婶。李婶男人死得早,一个人拉扯孩子,性子泼辣,爱占小便宜,也最爱打听和传播各家的闲话。村里人大多烦她,避之不及。
林薇反其道而行。食品厂偶尔有些边角料或者品相稍差但不影响食用的产品,她会特意留出一份,用油纸包了,趁人不注意塞给李婶,只说:“婶子,厂里多出来的,您别嫌弃,拿回家给孩子添个菜。”
李婶起初还疑心,但几次下来,发现林薇只是单纯给她东西,从不要求她做什么,也没在外人面前提起过,态度便热络起来,拉着林薇的手能说上半天,从东家短到西家长。
林薇耐心听着,偶尔在她抱怨“最近外乡人多了,租房子都贵了”或者“后山那片废窑厂,晚上好像有亮光,怪瘆人的”时,轻轻附和一句,引导她说出更多细节。
这些看似无用、甚至惹人厌烦的“噪音”,经过林薇的筛选和拼接,逐渐勾勒出一些模糊的轮廓:确实有陌生的、口音各异的外乡人在这段时间陆续出现在附近,他们行事低调,多以收山货、找亲戚、租住闲置房屋为由,但活动范围似乎总隐隐围绕着后山区域。尤其是那片废弃的窑厂,不止一个人提到晚上见过不明亮光。
林薇将爷爷的老战友网络比作“经线”,覆盖宏观区域;将自己建立的这条由“傻子”、“长舌妇”等构成的基层信息线比作“纬线”,深入村社肌理。经纬交织,一张虽粗糙却有效的预警网初步成形。
这天傍晚,林薇从食品厂回来,路过村口,照例给了阿旺一颗糖。阿旺这次没有立刻塞进嘴里,而是扯了扯林薇的衣角,含糊不清地嘟囔:“……车……绿色的……大铁盒子……往山那边……”
绿色的……大铁盒子?卡车?
林薇心中一凛。这年头,卡车可是稀罕物,尤其是军绿色的,更非普通单位能用。怎么会出现在这偏僻山村,还往山那边去?
她立刻回家,将这个情况告诉了爷爷。
林翰笙脸色凝重:“绿色的卡车……如果是真的,来头恐怕不小。薇薇,你这张‘网’,立了一功。”
“爷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通知陆……通知上面的人吗?”林薇差点说漏嘴。
林翰笙沉吟良久,摇了摇头:“暂时不要。一来,我们无法确定卡车的目的,贸然上报,若只是寻常运输或演练,反而显得我们大惊小怪,暴露了我们的警惕。二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些人,未必可靠。”
林薇明白爷爷的顾虑。敌特能如此准确地找到节点,内部恐怕也非铁板一块。
“那我们……”
“等。”林翰笙斩钉截铁,“等他们下一次行动。你的网继续张着,收集更多信息。狐狸,总会再露出尾巴的。”
夜幕降临,林薇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意识沉入玉佩空间,那被隔离的黑色骨头依旧安静,但空间边缘的白雾,似乎比之前更加凝实、活跃了一些。她尝试着引导一丝白雾靠近角落里堆放的那些碎石——那是上次从敌特那里“收”来的战利品之一。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白雾接触到碎石,竟如同水滴渗入海绵,缓缓将其包裹、消融,最终,碎石化为一小撮更显晶莹的沙砾,其中蕴含的些许杂质似乎被净化了。而那一丝白雾,仿佛壮大了微不足道的一丝。
林薇心中一动。这空间白雾,不仅能滋养植物,还能……净化提纯物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形成。
敌特不是想用污秽之物污染地脉吗?如果……如果她的空间白雾,拥有净化的能力呢?
她看向空间里那片长势喜人的药田,其中几株人参和灵芝,在白雾的滋养下,已然有了些年头的样子。或许,她可以尝试种植更多有用的东西,甚至……利用空间和白雾,制作一些“特殊”的物品,以备不时之需。
织网,不仅是为了预警,更是为了积蓄反击的力量。
林薇的眼神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她,正在为自己,也为这片土地,悄悄编织一张足以兜住风雨的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