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一声沉重的闷响,周淮重重地摔落在坚实而冰冷的地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本就带伤的身体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包裹周身的七彩霞光在他落地的瞬间便如潮水般退去,缩回了他胸前的玉盒之中,那股磅礴而温暖的精神力量也随之隐匿,只留下识海中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充实,以及经脉内缓缓运转的、属于筑基后期的强横灵力。
刺骨的寒意从身下传来,不再是幻心湖那诡异的阴寒,而是属于外界的、真实的冰雪寒冷。耳边不再是空间崩塌的轰鸣与能量乱流的嘶啸,而是呼啸的北风,以及一片混乱、惊恐、痛苦的呻吟与呼喊声。
他猛地抬头,刺目的天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峦,巍峨肃穆的青玄宗主峰轮廓在远处云雾中若隐若现,以及前方那片巨大的、此刻却空荡荡的冰雪广场。这里,正是云雾幻境的入口之外!
他出来了!真的从那个即将彻底毁灭的绝地中逃出来了!
“周师弟!”
“周淮!”
两声夹杂着狂喜与担忧的呼喊几乎同时响起。
周淮循声望去,只见王铁山搀扶着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然苏醒的林清瑶,正踉跄着朝他奔来。王铁山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嘴角还带着血沫,但精神尚可,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林清瑶则虚弱得多,靠王铁山支撑着才能站稳,她肩头的伤口被简单包扎过,清丽的脸上没有血色,看向周淮的目光却充满了难以掩饰的关切与如释重负。
“王师兄,清瑶!”周淮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挣扎着想要站起,却牵动了内腑的伤势,忍不住咳嗽起来。
林清瑶见状,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挣脱王铁山的搀扶,快走两步来到周淮身边,蹲下身,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她冰凉的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腕脉,探查他的伤势。
“没事,一点内伤,调息几日便好。”周淮摇摇头,感受着她指尖传来的冰凉与关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反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你感觉如何?”
“我没事,顾师兄的丹药很有效。”林清瑶微微垂下眼睑,脸上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却没有抽回手。
王铁山在一旁咧开大嘴,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又龇牙咧嘴地捂住肋部的伤口:“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他娘的,这次可真是在鬼门关前转了好几圈!”
周淮环顾四周,心头的沉重却并未因脱险而减轻多少。
广场上,一片狼藉,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原本进入幻境的数百名内门精英弟子,此刻站在这里的,粗略看去,竟不足百人!而且几乎人人带伤,有的断臂残肢,有的浑身焦黑,有的神魂受损目光呆滞,更有甚者如同疯魔般痴痴傻笑,显然是在幻境中心神崩溃。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绝望的气息,哭泣声、哀嚎声、同伴阵亡的悲呼声不绝于耳。
与进入时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相比,此刻的景象,只能用凄惨来形容。云雾幻境,这个号称机缘与风险并存的试炼之地,此次展现出的,是远超以往的残酷与致命。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看到了不少熟悉或陌生的面孔,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麻木或惊惧。
很快,他看到了被几名水云峰弟子小心翼翼抬着的柳菲菲。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血咒反噬加上周淮破邪符的纯阳之力冲击,让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路过周淮附近时,她似乎有所感应,艰难地睁开了一丝眼帘,那目光中没有了之前的娇俏与伪装,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怨毒与冰冷,死死地钉在周淮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周淮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眼神同样冰冷。恩怨已然结下,再无转圜余地。
他又看到了不远处的赵炎。赵炎胸前缠绕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有血迹渗出,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正由两名跟班搀扶着。他同样看到了周淮,眼神复杂,有愤怒,有忌惮,更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惧。周淮最后那蕴含了“心念”之力、险些将他开膛破肚的一剑,显然给他留下了极深的阴影。他没有像柳菲菲那样直接表露恨意,但那沉默的注视,反而更让人感到不安。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源自天地本身的巨响,自众人身后那原本幻境入口所在的位置传来!
所有人骇然回头。
只见那片空间,原本稳定悬浮的七彩光门,此刻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内坍缩、散发出毁灭性能量的黑洞!黑洞边缘,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寸寸碎裂,又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挤压、湮灭!无数细密的黑色闪电在黑洞周围跳跃、肆虐,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那是空间彻底崩溃的景象!
几位一直悬浮在半空、神色凝重的带队金丹长老,同时出手,打出道道磅礴的灵光,化作巨大的光幕,护住广场上的弟子,抵挡着那黑洞坍缩传来的微弱空间吸力和能量冲击波。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黑洞剧烈地颤抖了几下,最终发出一声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不甘的哀鸣,猛地向内一缩,彻底湮灭消失!
原地,只留下了一片扭曲模糊的空气,以及一丝丝逐渐平复的空间涟漪。
云雾幻境,彻底关闭了!提前,并且是以一种近乎毁灭的方式!
广场上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明白,那些没能及时出来的弟子,将永远埋葬在那片崩塌的异度空间之中,尸骨无存,魂飞魄散。
一股更深的悲凉与恐惧笼罩了所有人。
一位须发皆白、气息渊深似海的金丹长老缓缓降落在广场前方,目光扫过幸存下来的弟子,尤其是在周淮、王铁山、林清瑶,以及重伤的柳菲菲、赵炎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
“肃静!”长老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弟子耳中,带着一股安抚心神的力量,“幻境突发异变,提前关闭,此乃宗门未曾预料之劫数。能活着出来,已是尔等造化。”
“所有幸存弟子,即刻返回各自居所疗伤,不得延误。七日之内,需向执事堂提交此次幻境经历之详细报告,不得隐瞒!”
长老的目光再次扫过周淮,那目光似乎带着一丝探究,一丝凝重,但并未多言。
命令下达,幸存弟子们如同惊弓之鸟,在各自相熟之人的搀扶下,或独自踉跄,纷纷朝着内门区域走去,背影萧索。
王铁山搀起周淮,林清瑶也勉强站稳。
“走吧,先回去再说。”周淮低声道,感受着体内逐渐平复的灵力,和识海中那枚变得更加深邃玄奥的《蕴神诀》符文,以及怀中那枚已然沉寂、却与他建立起更深联系的幻心莲实。
他看了一眼那幻境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柳菲菲和赵炎被人抬走的方向,最后目光与林清瑶担忧的眼神交汇。
幻境之行结束了。
他活了下来,修为突破至筑基后期,神魂因莲实反哺而质变,更获得了幻心莲实这等至宝。
但周淮心中清楚,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
宗门内的暗流,师尊玄镜的猜疑,水云峰的敌意,赵炎的恩怨,以及那神秘“星痕”组织的邀请……这一切,都不会因为幻境的关闭而消失,反而会因为他此次的“突出”表现,而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他握了握拳,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力量与责任,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在这漩涡中,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