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苏媚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她在脑中快速筛选着海量的情报。
“下落不明。”
“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三年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话锋一转,桃花眼里掠过一抹不确定。
“不过,最近我倒是收到一个消息。”
“玲珑赌坊,有人见过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孤僻剑客,身形气质,与慕容白有七分相似。”
“但那人神出鬼没,无法确认。”
玲珑赌坊?银色面具?
姑苏城也有玲珑赌坊?
陈十三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那个在黑风山一线天救他于危难,又在战后默默离去的蒙面剑客小白。
他留下的信物,正是玲珑赌坊的联系方式。
慕容白……小白……
原来如此。
他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波澜起伏。
自己随手从老鬼那里雇来的一个二境后期剑客,竟然是天剑山庄庄主的儿子,还是天剑山庄的“叛徒”。
这趟江南之行,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得多。
“多谢。”
陈十三起身,准备告辞。
“等等。”
苏媚忽然叫住了他。
她赤着玉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走到陈十三面前。
两人距离极近。
一股混合着脂粉与水烟的馥郁香气,霸道地钻入陈十三的鼻腔。
苏媚伸出葱白的玉指,指尖上鲜红的蔻丹,像一滴艳丽的毒。
她用那根手指,轻佻地勾住陈十三的衣领,动作暧昧,眼神如丝线般缠绕上来。
“小弟弟,你给了姐姐一座金山,姐姐也……很喜欢你这副不动声色的样子。”
她吐气如兰,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声音媚到了骨子里。
“如果哪天……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情报……”
那双水波流转的桃花眼,充满了最原始的邀请。
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此刻恐怕早已心神摇曳。
然而,陈十三只是微微侧头,避开了那阵香风。
他伸出两根手指,并拢如剑,精准地夹住了那根在他胸前作乱的玉指,不带一丝烟火气地将它挪开。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更无一丝怜香惜玉。
“苏楼主。”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苏媚脸上的媚笑僵了一下。
她缓缓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衣料的粗糙触感,和那两根手指不带任何感情的温度。
“小哥儿,你真是……姐姐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么不解风情的男人。”
苏媚的语气带着三分幽怨,七分调侃,但那双桃花眼深处,却多了一丝真正的欣赏和忌惮。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枚精致的玉哨,递了过去。
“这是烟雨楼的‘听风哨’。”
“遇到任何解决不了的麻烦,吹响它,三里之内,必有回应。”
陈十三没有客气,接了过来。
玉哨入手温润,是上好的暖玉。
他掂了掂,直接揣进怀里。
“多谢。”
两个字,依旧干脆。
苏媚见他这副模样,又是一阵轻笑,笑声在空旷的顶楼里回荡,带着说不尽的魅惑。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姐姐我也乏了。”
她伸了个懒腰,惊心动魄的曲线再次展露。
“你这只小老鼠,也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了。”
“记住,别走正门,姐姐我这烟雨楼的规矩,可不是摆设。”
陈十三点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他转身,身形一晃,如一缕青烟融入窗外的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媚走到窗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激起强烈征服欲的兴奋与痴迷。
“咯咯咯……真是有趣的男人……”
她喃喃自语,桃花眼里燃起了灼人的光。
“这姑苏城的天,怕是真的要被你捅破了。”
她收敛心神,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来人!”
门外,两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
“传我命令,烟雨楼所有暗桩,即刻启动!”
“把慕容白,给我挖出来!”
“最高优先级!”
……
与此同时,钱府。
书房内,灯火通明。
名贵的紫檀木家具,墙上的前朝名家字画,无一不彰显着主人的豪富。
钱家家主钱万才刚从一场应酬中回到府中,脸上还带着几分酒意和生意人的圆滑。
可当他推开书房门的瞬间,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的小儿子钱昊,右臂用上好的绸缎吊在胸前,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爹!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钱昊的哭嚎声,像一头待宰的猪,尖锐刺耳。
“那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杂种!他……他竟然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断我的手!还伤了董彪!这简直是把我们钱家的脸,扔在地上踩!”
他一边哭,一边叫嚣,脸上满是怨毒与淫邪。
“爹!你快派人!派府里所有的高手去!把他给我抓回来,我要亲手打断他的四肢,把他剁碎了喂狗!还有他身边那个小贱人,我要让她知道知道,得罪我钱昊的下场!”
钱万才静静地听着。
他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阴沉,到愤怒,再到最后,化作一种冰冷的失望。
他看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愤怒的,不是那个胆大包天的敌人。
而是自己儿子的愚蠢!
不仅丢尽了钱家的脸,更可怕的是,连对手的深浅都没摸透,就这么蠢货一样撞了上去,还暴露了对手的强大!
“啪!”
一声脆响!
钱万才一巴掌,直接将还在哭天抢地的钱昊扇得原地转了半圈,一头栽倒在地。
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起,泛出紫青色。
钱昊被打懵了,他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废物!”
钱万才指着地上的儿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发颤。
“我钱家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蠢货!猪都比你聪明!”
“对手是什么来路?什么修为?什么背景?你问了吗?查了吗?”
“你就知道像条疯狗一样扑上去!除了用钱家的名头去欺负人,你还会什么?!”
钱万才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他一脚踹翻了身旁的紫檀木椅子,发出一声巨响。
书房外,管家和一众仆人吓得噤若寒蝉。
骂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钱万才眼中的怒火才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商人独有的精明与狠毒。
他缓缓坐回主位,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
“福伯。”
“老奴在。”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管家,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钱万才的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
“愣头青才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
“我们是生意人,要学会用脑子杀人。”
他放下茶杯,声音低沉得令人心头发寒。
“既然他喜欢讲规矩,那我们就跟他好好讲讲,这姑苏城的规矩,是谁定的。”
“你,立刻去一趟府衙,找张捕头。”
钱万才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就说有外地来的狂徒,在码头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行凶,重伤多人,气焰嚣张,藐视王法。”
“让他带人,去迎仙楼抓人。”
钱万才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记住,务必把声势闹大,越大越好。”
“我要全姑苏城的人都知道,有个无法无天的狂徒,落到了官府手里。”
老管家福伯躬下身,干枯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只是在听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老爷英明。只要他敢反抗,就是公然对抗朝廷,立刻就会变成通缉要犯,人人得而诛之。”
“他若是不反抗,进了衙门大牢,那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是圆是扁,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这叫,借刀杀人。”
钱万才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弥勒佛般和善的笑容,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
“去办吧。”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