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珠有些尴尬地蜷了蜷指尖,犹犹豫豫地小声问了句。
“所以……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
谢不疑笑着摇头,也顺着她的力道晃了晃二人紧握着的手。
交缠着的十指被他举到两人面前。
在珠珠的注视下,他吻了一口她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在人家手背上点啊点的食指尖。
“你知道的。你我肌肤相贴的时候,我是听不到你的心音的。”
“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在珠珠越发困惑的注视中,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清俊眉目中露出了少年人特有的淘气。
“但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应该是在想,明明我们私下相聚的时候,你从没想过这些事,心心念念就只有我,为何我还能知道这些呢?”
他猜对了。
珠珠还真是这么想的。
自从和谢不疑定情以来,但凡两人见面,五个时辰有五个时辰都是在亲亲贴贴,腻在一处。
每当谢不疑那张脸出现,她想得最多的,便是想亲、想抱、想摸、想睡。
好好亲、好好抱、好好摸……
睡,怎么还睡不到?
让珠珠自己说,那也是满脑子里基本就没装过有用的东西。
就这样了,还能被谢不疑发现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她是百思不得其解。
女孩像是被发现捣乱的小朋友一样,知道自己可能让对方不开心,第一反应就是装乖。
她期期艾艾地仰脸,像是翻出肚皮等主人来揉的小猫咪,贴过去用脸蹭了蹭对方。
“对呀,你是怎么知道我动了这个念头的啊?”
“我最近见到你都是晕乎乎的,哪有想过这些事情啦。”
谢不疑点头,十分认同珠珠的说法。
她想的事情都是她敢想,谢不疑不敢听的。
每每见面之时,谢不疑都要面红耳赤,率先去牵珠珠的手,很难说一点没有她心音尺度和杀伤力同样巨大的缘故。
“你最近没想,但你赴昌慧公主探花宴那日,我们的车队曾经擦肩而过。”
时至今日,谢不疑提起当时的场景,仍能想起当时他一口茶呛在喉头,狼狈咽下的窘迫。
“当日你在马车上,心音里是一路谋划着和谢汝成若是谈不拢,就痛揍他一顿,打断他一条腿,然后抢一个谢家男子回八万春。”
“连招式都演练了好几遍……你知道的,我学的也是八万春的武功,忍不住就听进去了。”
也是因为这与众不同的心音,探花宴上谢不疑才会留心珠珠,
进而见证了她文能怼人、武克全场、吃光点心的飒爽英姿。
又因这份好奇,他生了些许好感,便在她准备出手教训谢汝成的时候,帮了一把。
自此陷进了名为徐珠珠的幻境,再走不出来。
还有她从栖凤殿得知了定海珠之事,前来找他表白那一回。
那天初初见面,女孩满脑子的“夺宝珠、杀和帝、占大昭”,也是相当振聋发聩,替谢不疑打开了生平未见的新世界。
“你上巳节那天,对谢和安的杀意满得都快盖过曲江水了,我若是置若罔闻,又怎么配说对你的真心?”
珠珠听他细数,当时心境和所思所想也像旧书似的,一页页被翻开,重现眼前。
她听着听着,想着想着,就不由得脸上一热。
表面淡定的珠珠,此刻心底在放声尖叫。
天呐,她简直难以想象二人定情前,自己在对方心中到底是怎样一个形象?
一心杀人越货、占地为王的海贼,还是野心勃勃、暗中潜伏的坏蛋啊?
这些日子她一直以为,谢不疑喜欢自己,该是看中了自己温柔明理、文武双全,又智慧与美貌兼具呢?
原来一见面,他就听到了她那些一言不合都宰了的暴力发言?
他该不会有被虐的倾向,所以才送了她白玉对戒吧?
珠珠越想越窘,讷讷地支吾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能辩解的婉转理由,索性拿出在家对付阿爹阿娘的手段,把腰一拧,扭股糖似的缠着对方,一把扑进谢不疑的怀里,开始耍赖。
“那你不早说,我为了不让你介怀,每次思绪乱飞都心虚得不行。”
谢不疑小声认错,但没说自己其实还蛮享受珠珠心虚时候的亲近,故而小小存了点坏心思,直到如今才点破此事。
珠珠心里虽还是有点虚,嗓门倒是大,鼓着脸看向窗外,眼角余光偷瞄谢不疑的表情。
听他一如原先又哄又劝,还搂着自己,生怕自己掉下去的样子,忍不住就破功扭脸回来。
“既然你认识我前就已经知道,我对谢家心有不善,后来又想着偷你们家的传家宝,挖昭朝的墙角,你就不怕我吗?”
这可是关系二人未来一生的大话题,谢不疑也收了刚刚的轻松笑意,一脸正色坐直了身子。
他解释得极认真。
“我不但不怕你,还因此喜欢、羡慕你。”
“人生一世,能有一心守护之人、之物,遇事不忧不惧、敢在逆境中撒野,有底气与任何人交手。”
“你是我生平仅见活得最自在明亮之人,我又怎么会怕你?”
“至于谢家,我虽是谢家子,但出生前父亲便离世,母亲与我也疏远,亲叔叔处处防备,生怕我身体康健、学有所成……在宫中十几年,若非我始终庸碌病弱,他便是顶着天下人非议,也必是要除了我的。”
说是身份尊贵的王爷,但不过是个身份尴尬、活得如履薄冰的孤儿罢了。
“谢家王朝的谢,非我谢不疑之谢,而是谢和安的谢,我何必因仇人,疏远真心待我的徐家人呢?”
“若真说有不舍怜惜,那我只怜昭朝这千千万本分生活,辛勤耕耘,却不得安稳度日的百姓……若八万春有能力,将百越之地的百姓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便是这天下改姓,又有何不可?”
谢不疑牵着珠珠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吐露真心。
“白玉戒既然给了你,你便是我唯一的妻,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你以真心待我,我也如此……”
“你,可明白?”
人们说,手和心脏的大小是一致的。
珠珠的手按在男子胸前,能清晰地感觉到微凉的衣料和手感颇佳的胸肌下,那颗滚烫的心脏,一下一下的颤动。
在两人近至可闻的呼吸中,散发着诱人沉沦的香气。
让她忍不住靠近、再靠近,直到与另一个灵魂融为一体。
“我,自然明白的。”
从此以往,他们除了是两心相许的有情人,还可以是利益相关的同行者。
这种共谋,会是比男女之情更深刻、更持久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