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疑还想再说,那听瓮里突然传出一声由远及近、闹哄哄的叫嚷声。
看来是他先前安排的人完成任务,假山那里的大戏开场了。
“想看?”
珠珠的跃跃欲试实在是明显,他一语就戳中了她的小心思。
“咳咳,还好吧。”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八卦,珠珠矜持了一下,给自己找了十分有力的围观理由。
“刚那矮冬……谢汝成骂我骂得可难听了!现世报我总得看一眼,不然晚上肯定会睡不着的。”
谢不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带你去看。”
也不知他开了哪道机关,密室内侧另开了一道小门。
珠珠跟在对方身后,凭着体感判断出密道走向是由下往上、朝着南面的假山方向在走。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走到了一面黑黢黢的石壁旁。
珠珠戳了戳谢不疑的腰,惹得对方身子一颤,猛地往边上跳开一大步。
反应这么大?难道谢不疑怕痒?
珠珠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把脸,压低声音道了声歉。
“不是怕痒,是……算了,你等我一下。”
谢不疑嗓音微哑,欲言又止,还是小心避开珠珠的身体,伸长了手臂在墙上摸索了片刻。
下一秒,只听咔的一声,密闭的墙上出现了一个小指宽的孔眼。
他从怀中掏出帕子,在那孔眼里擦了擦,对难得乖巧,在旁边好奇看着的珠珠点了点头。
“你从这里看吧。”
珠珠依言俯下身,右眼对准那小孔,往外一看,忍不住就哇哦地惊呼了一声。
原来墙内竟然有个凸面铜镜,假山外面的事物透过镜面,尽数映入其中。
这昌慧公主心思也太深了吧!
阁楼内安了闻金听瓮,假山这种避人耳目的所在,也藏了窃听察看的机关。
好好一个公主府,底下尽是些见不得人的细作手段。
由小见大,倒是可以窥见些许如今昭朝皇室的处事风格了。
谢汝成和沈家女这对野鸳鸯,此时已经不在假山内,而是被人拽着出了山体。
假山周边和通往四香阁的小道上,挤满了掩着嘴侧着脸,但用眼尾偷偷觑场内的闺秀和年轻才俊。
地上的沈慕儿头发散乱,脸上挂着红艳艳的两个巴掌,一道血痕从右耳划到唇边,血水混着她抽抽噎噎的泪,变成不祥的淡红滴落在她裸露的胸口。
比起沈慕儿蜷成一团、无助凄惨的样子,谢汝成身上好歹还有条裤子,此时正恶狠狠地盯着前方拉扯的女人们。
但那白晃晃一片、没有半点起伏的胸腹,看得珠珠眉头直皱。
如果她没记错,谢汝成如今才二十岁?
这身材,还不如她年过不惑的阿爹,好辣眼睛。
她赶紧挪开视线,往前面再看。
昌慧公主和李夫人一边一个,拉住又哭又骂的阮家母女,口中连连劝着她们别冲动。
昌慧身边的嬷嬷丫鬟强压着不安与惊恐,极力劝说那些围观的少爷小姐们移步。
整个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等到谢汝成阴沉的眼神从阮家母女身上,转到了慢吞吞一步三回头的宾客们,他们才恍然惊觉这个主人公,是最有可能当下任皇帝的康王。
刚刚奴仆们劝解半天,还堵在小道上的宾客们瞬间像是被狂风扫过的落叶,歘地一下消失在道路尽头。
但他们人走了,今日看到的这场面是否也会跟着他们四散,就不得而知了。
谢汝成想到此事,想杀了阮家那对坏事母女的心思愈发盛了。
刚刚两人正在欢好,这母女二人一个冲进来扯着橙儿的头发往外拖,边拖边骂骂咧咧地扇她耳光。
另一个则是抱起二人地上堆叠的衣物就往旁边溪流冲。
他和橙儿的衣服,刚刚就是被阮千娇那个贱人一把丢进了溪水,眨眼没了踪影。
若非如此,他大可以在人群聚集过来,让暗卫带着橙儿先走,何至于丢了如此大脸。
刚刚不知道多少男人看了橙儿的身体。
真该死!
“大胆!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等人散了,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立刻指着阮家母女怒喝出声。
阮千娇和母亲挣扎的动作一顿,被悲痛激愤冲得嗡嗡作响的脑子终于找回了些理智。
但反应过来后,又被更深的绝望淹没。
沈慕儿这个贱人,原来是攀上了康王这个高枝,难怪在新婚之夜对他们阮家的儿郎下此毒手。
阮夫人刚刚痛打沈沐橙的力气一下散了,整个人几乎站不稳,全靠李夫人搀着才没有跌坐在地。
“殿下,我阮家多年对朝廷忠心耿耿,当初外子也是在战场上豁出命去救过陛下,以军功封侯的。您,您如今却为了这样一个放荡恶毒的女子,要寒了忠臣的心吗?”
阮千娇与哥哥阮千里乃龙凤双生,自小感情最好。
此时她已是哭成了泪人,也不想去管得罪形同储君的康王,未来会有什么后果。
她只想生吞活剥、杀了地上那个贱人。
“贱人,你若是不愿意嫁,大可以早早告诉我家!我哥哥也不是非你沈慕儿不可。”
“你要作践自己、要攀高枝谋前程,自去便是。为何非要戏弄阮家,还对我哥哥下那般狠手?”
“我阮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你该死!”
沈沐橙蜷成一团,双手捂着自己身前,从阮家人被拖出来后,就只知道一味哭泣。
听到阮千娇声嘶力竭的喝问,她绵绵不绝的哭声不由一顿。
沈沐橙张嘴想要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她只能再次大声哭起来,其凄惨悲痛之处,仿佛死了亲爹娘一般。
心上人受此屈辱,谢汝成哪里能忍。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抬脚就往阮千娇胸腹处踹。
“娇儿!”
阮千娇被昌慧公主扯着身子,此时动弹不得,眼看就要被他一脚正中心口。
浑身脱力的阮夫人见状,也不知哪来的劲,一下就挣开了好友的搀扶,以奇迹般的敏捷挡在了两人之间。
“母亲!”
“阿英!”
阮千娇和李夫人的惊呼此起彼伏,双双肝胆俱裂。
眼看气势汹汹疾冲过去的谢汝成,下一刻就要踢中阮夫人。
不知怎地,他身子突然一晃,站立不稳栽倒在了地上。
这回惊呼的,成了昌慧公主和沈沐橙。
后者连遮羞都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地往男人身边去,试图扶起对方。
谢汝成本还算俊朗的脸,现在像是一张被拍平的饼。
又红又肿,额头和鼻子都被地面磨出了血痕。
他痛苦呻吟着,指向自己肿起来的脚腕。
“成儿,你脚伤了?伤到哪里了?”
“来人啊,快来人!取担架来……”
兵荒马乱之中,无人注意那突兀地出现在谢汝成脚底的两粒小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