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翼也觉得献王和顾勇做得不好。
今日千红刺客可以毫无阻碍地趁夜暗杀了献王,他日焉知她们没本事杀进皇宫?
“让你们手下以后给我十二个时辰在内城巡夜,可疑人等当场格杀!”
唐子翼刚刚好了一些的胸闷之症又犯了。
他捂着胸口,指着地上的顾勇和牛翊,指尖颤抖不已,骂人也骂得断断续续。
“没用,没用的东西!从昨夜至今,四门……咳咳。”
他一口气上不来,且咳且喘,脸胀得红中带紫。
张德津吓得不行,连忙上前服侍。
“陛下息怒,龙体要紧啊。”
他边说边揭开桌案上简太医特意献上的药丹,又让小太监快点端茶碗。
“主子,平喘止咳的药丸子,您快用了!”
唐子翼满头大汗费劲地张嘴,张德津将丹药送进去,一手扶着他的后颈,一手帮他用温水送服。
唐子翼闭着眼,缓了缓,等药效起了这咳喘才缓了一些。
但胸闷却愈发强烈,就像是一团黏腻潮湿的棉花堵在胸口,憋的要死。
这种胸闷只有通过别人的痛苦才能缓解。
“来人啊,把牛翊给我拖下去,三十大板!那些渎职的城门卫,处死!”
三十大板下去,怕是人也就有进气没出气了。
牛翊心如死灰,瘫倒在地,想要求情却被张德津挥手叫人捂着嘴拖了下去。
“顾勇!”
他现在也不叫姑父了,面容和语气一样,冷得透骨,看向阶下的眼神带着刀。
“给我搜,整座京城都给我翻过来搜!天子脚下,一点隐患不许留!”
“你亲自带队,出城给我追,就算那刺客是千红门的狼牙本人,她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你们带上大宛宝马给我交替着追,我不信她能飞上天去!”
天子之怒,流血千里。
顾勇连忙叩首应是,倒退着脚步离开,准备去追捕刺客。
就在他要退出大殿之时,唐子翼又开了腔。
“留一队人在萧家周围。”
顾勇脚步一顿,想到了妻子当日尖叫着让全家用柚子叶洗身子,一听到雅字就破口大骂的样子。
因为妻子的抵触,他现在对二女儿也有了避讳。
总觉得沾上她,就诸事不顺。
“陛下,萧觉出京带走了所有手下,萧家如今只有两个女眷,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但孟氏不能死,也不能丢!”
唐子翼不耐烦地打断了顾勇的话,声音尖利刺耳。
“如今献王叔仙去,我们就更要把孟氏握在手里!”
“你替萧家百般说话,莫非是因为顾明雅的缘故,真把萧觉当女婿?”
“是想着两头下注,当不成驸马就当国丈,总归是皇亲国戚不成?”
这话何等诛心!
顾勇躬身后退的步子一下就软了,五体投地重重磕头,连声道不敢。
“末将与萧家不睦已久,此前明珠一事更是狠狠得罪了萧觉。绝不可能为萧家说话!”
“末将对陛下之心,可昭日月。”
唐子翼阴沉着脸,始终不语。
等顾勇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了,他才念着如今用人之际,赦了他的罪,让他速去办事。
……
自从李妈妈去世,两个女主人全都病倒了。
大丫鬟流云、流霜与李妈妈感情甚笃,也在屋里哭着不肯出来。
萧府上下愁云惨雾。
能说话的人都不管事,赵妈妈和春桃、夏荷就抖了起来,甚至连大厨请假说要回家探亲的事都敢应了。
虽然萧家今时不同往日,乱成一锅粥。
但公主吩咐她们掌控萧家内务,渗透进萧家之中的任务如今终于有了入手处,三人心情都不错。
把厨房大师傅送走,赵妈妈指挥着帮工做了几道合自己口味的肉菜,又从厨房拿了一壶金花酒,先饱餐了一顿。
酒足饭饱之际,才让夏荷送了她们吃剩下的饭菜到迎慧院。
景明院的孟夫人如今只喝参汤,不用送饭。
夏荷提着食盒到了檐下,敲门许久无人应门,忍不住就撇了撇嘴。
说这个二小姐无能,她还真没用的很。
不过就是个仆妇自尽,吓晕了不说,醒来就哭个没完,还把门关着不让人进去。
夏荷看着映在窗纸上趴在桌上抽噎抖动不止的影子,抬高声音喊了一句。
“夫人,奴婢把食盒给您放在门边了!”
说完也不等屋里的人应声,把食盒往门前一放,就转身走了。
流云不管事,她和春桃都对后罩房放的华服首饰很感兴趣,想趁机接管。
是,虽然二小姐犯蠢,卖了不少东西,但破船还有三分钉呢!
趁着萧家还没到,公主还没让她们回去,大家能捞到多少进自己口袋,可得各凭本事。
……
顾勇依照唐子翼要求,让两名副将、儿子顾博彦和侄子顾博智一同带队,兵分四路从京城四散方向追踪而去。
他自己带队的,就是发现了攀绳痕迹的南面。
千红门的大本营是南方,如果刺客杀了献王之后想要回去复命,向南走的可能性颇大。
但奇怪的是,他一连追出去了二十里,道路由宽阔变曲折,眼看就要到城外第一个村镇,却完全找不到新鲜的车辙马迹,也没有半点血痕足印。
哪怕是千红门名震江湖的第一杀手狼牙,也不可能狂妄到不准备任何代步车马,纯靠轻功赶路逃命吧?
顾勇迟疑着停下策马的缰绳,对传令军士俯身吩咐了几句。
三名传令小兵领命而去,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过了半个时辰,最年长的那名军士疾驰而归。
“将军,城东方向出事了!”
城东?
那不就是他让儿子和侄子追去的方向?
顾勇一拉缰绳调转方向,朝着城东赶去,同时迎着风高声喝道。
“出了什么事!边走边说。”
报信的小兵也赶紧驾马追上。
“顾校尉和顾司马全都连人带马,倒在了东门外十里的山坳处,我怕有埋伏,不敢凑近。”
“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勇听了这话,手中的马鞭挥舞得更狠,压低了身子拼尽全力提速赶路。
博彦和明珠是他和公主放在心肝上养大的一对儿女。
如今明珠还流离在外,没有归家,若是博彦再出了事……
他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觉得又惊又惧,肝胆俱裂!
顾勇一马当先,和身后的兵卒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率先赶到了那传令兵所说的山坳处。
果然看到了满地横七竖八倒着的人和马。
顾勇不等马停稳,一拽缰绳,趁着马直立而起之时飞身跃下,朝着满地人右侧那道熟悉的身影而去。
但刚走了两步,就闻到一股异香扑鼻。
顾勇心感不妙,立刻闭气,又狠狠扇了自己一掌,想要去拿腰间的水囊淋脸,但这香气的效果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
他的手刚刚抬起,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失去知觉,软倒在地。
正正好砸在了顾博彦的身上,发出一声重重闷响。
后一步赶到的军士们目睹了这一幕,面面相觑。
他们都迟疑着不敢往山坳里走了。
只能骑在马上来回在山道口踱步,十分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