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糖很认真地把每个传过来的文件都存到了手机本地。
老手机缓慢地存到一半,已经烫红了她的手心。
捂着嘴准备撤的来九鑫看得心惊胆跳。
“ber,你这手机该不会突然爆炸吧……”
“你手都红了。”
唐糖被他说得也不确定起来,可是不存下来,万一……
“咱加了绿泡的,有啥你问我呗。我除了偶尔出门,大多数都挺闲的啦。”
“安啦安啦这牛河放久了感觉有点糊了你还吃么?”
“你家里人是不是一会儿来接你啊?我说完了,那我就——”
来九鑫对着牛河絮絮叨叨的时候,唐糖已经大口吃掉了剩下的、因为搁久了油水化合物凝结成一团,变得粘结的粿块,然后一手拿一次性餐盒,一手拆充电宝。
“谢谢你,我没有家人来接,我自己回去就行。”
“后续可能还有些问题会咨询您,真的不好意思。”
来九鑫接过递回来的充电宝,看着女孩几步走到亭边,把餐盒整理好,系带,放进垃圾桶里。
“这都五点多了,你……要不我送你吧。”
来九鑫穿着简简单单的短裤,乍一看很难想象他的口袋会像个次元袋一样深不见底。
装了充电宝、手机不算,他一掏又掏出了一把车钥匙。
唐糖拒绝了:“我住的不远,而且沿路我都走习惯了,都有监控的。”
她回到桌边拿了包,走了两步又转头提醒了一句。
“你也别开了,叫个网约车吧。”
“疲劳驾驶很容易有危险的。”
她妈当年就是夜场喝得烂醉、冲到马路上,被疲劳驾驶的大车司机给撞了。
最后定责各打五十大板,但那个司机也是一家苦哈哈,全家老小都指着他跑单挣钱,完全给不了赔款。
这事让唐糖忍不住对所有疲劳驾驶的可能心中不安。
“哦。”
来九鑫还是很能听进去话的,把钥匙往兜里一丢,就开始叫车。
“反正要叫车,我顺便让司机把你送到地方呗,反正也不差这一会儿的。”
日行一善,今天从早晨五点开始。
不知道多做两件好事,能不能把昨天给杜哥过生日熬夜丢掉的命给补回来。
下次再也不答应他们的夜场聚会了。
比他师傅还像搞修仙的。
加了小费的商务车一叫就被响应了,唐糖都还没拒绝,司机已经开到湖边的停车口,等着两人上车。
来九鑫双手交叉,给自己当枕头,长腿一迈就是一米,走出去了两三步才发现唐糖没跟上。
“诶?你咋啦,愣着干啥,快跟我去坐车啊。”
“这天都亮了。”
“哦,你是不是怕我和司机串通拐卖女孩啊,我行程发你。”
“你小程序开着,可以一键报警嘞。”
“你不是看着我叫的车嘛。”
人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收到了共享行程的唐糖,也只好跟着对方往前走,上了那辆别克GL8的商务车。
她也不是没打过网约车,在实在赶不及的时候,她也是坐过拼车和特惠专车的。
但商务车一坐进来,唐糖就感受到了差距。
车厢内空间宽敞,身下的皮椅皮质柔软贴肤,能多向调节,甚至还能按摩!
来九鑫一上来就把自己的椅背调平:“唐小姐你自己和师傅说去哪,我困死了,我不行了。”
一秒不到,鼾声就呼呼地传过来了。
这入睡速度,徒留专车司机和唐糖面面相觑。
“毓秀宿舍3号楼,谢谢。”
步行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在司机平稳匀速的行驶中,只用了15分钟。
这是唐糖头一回在五点半前就到家。
“谢谢师傅。”
唐糖准备下车,又有点不安,她踢了踢呼呼大睡的来九鑫的运动鞋。
虽然是平台商务车,但陌生车辆上,没有同伴还是不要睡的好。
司机绕路还算是小事,万一司机起了歹意呢?
这位来先生很明显就是不差钱的那种年轻人,看起来又憨憨的,感觉很容易被拐走。
要是他真的出了事,唐糖肯定会自责。
看起来特别像活力旺盛的大狗子的年轻男孩,被踢了两下,才痛苦呻吟着醒过来。
“哥,又要干嘛啊。你过生日也不能可着我一个人搞啊?”
等从座位坐起来,他才清醒了一点。
“哦,你到了啊。那快去休息吧。”
“小孩子熬夜多了长不高。”
唐糖下车,隔着还没有完全关闭的车门又给对方鞠了一个90°的标准深躬。
“真的很感谢,你路上小心。”
来九鑫惺忪睡眼瞬间发亮,熟练地抬起下巴,挺胸挥手。
“没事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毕竟我是一个有素质的好人,会长命百岁的那种啦哈哈哈哈。”
车子开远了,年轻男生豪爽的笑声还在这个路灯半明不暗的拐角回荡。
感觉他把污水发酵的浊气都笑散了。
唐糖再次感叹了一句这位来先生的情绪大起不落,一看就气血很足。
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爬七楼回家。
从昨天早晨宿醉中被室友砸门吵醒,到现在凌晨五点二十五分,她已经21个小时没合眼了。
和男友决裂、照顾外婆、高强度的完美舞蹈,和支持她多年的老客户寒暄交际,每一样都耗费她巨大的体力和精神。
她现在就像是一具灵魂倒地呻吟,只留下躯壳在机械挪动的傀儡。
老旧楼房当年建设的时候,将楼梯台阶搭得特别高,每次爬楼都像是在登山。
女孩需要高抬腿,才能站稳脚步,升上一磴。
但下一磴,又高高地竖在那儿。
幸亏唐糖从小就跟着外婆的好朋友陈奶奶学古典舞,柔韧和力量都不缺,爬起来也还算轻松。
就是现在电量有点告罄,爬到最后一层的时候,点点汗意从额际冒出。
她平复了一下微喘的呼吸声,把脚上的白板鞋和袜子脱下,单手拎着。
这才掏出钥匙,扭一下停一下地开了锁。
没办法,和她合租的舍友一个是做保姆的宋大姐,一年有大半年住在雇主家,租这个房子主要是给自己一个落脚地。
还有一个是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现在在旁边的清河商务中心当白领。
她也是唐糖不得不脱鞋进门的原因。
那姑娘早晨8点要上班,又睡眠极浅,已经因为唐糖下班的动静,哭着跟房东告了好几回状了。
房东也觉得唐糖工作不正经,蠢蠢欲动想要违约把她赶出去。
A市想要租到600块的房子,跟唐糖这个高中肄业生,想要找到月薪过万又不用卖身的工作一样艰难。
她没得选。
很好,今天也是无声开门的一天。
唐糖松了口气,将房门轻轻合上,准备穿过四平米的走廊进房间,却在转身的一瞬间,敏锐地感觉到身后有人。
“谁?”
她的脑子都来不及反应,右膝已经往上一抬,撞上了扑过来的高大身影。
“唔。”
一声痛呼,是个男人?
唐糖瞪圆了杏眼,反手打开了玄关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