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要低调，任何时候当如履薄冰。”长孙无忌道。
倒茶水，又道：“来坐。”
长孙涣心有不甘，可此时也明白形势。
“怎么破局?”小声道。
长孙无忌看向奏折，无法破局，只能熬，只能忍，只能等。
等天下第一人死，等雄主入墓。
熬死所有人才是政治巅峰，以不变应万变。
只要圣上驾崩，他长孙家顷刻间成为新皇李治最大的倚仗。
长孙无忌顺势成为大唐第一权臣，不会再被房玄龄压制。
那时候就是他呼风唤雨之时。
“启禀家主，李象丢进院中一只布包。”
家丁在门外道。
“送进来。”
长孙涣道。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心想二子还需继续历练才行，城府还是不够深，此时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原封不动送回去。
好奇查看只会徒增烦恼。
包裹被送进来。
长孙涣拆来，一面镜子映入眼帘。
“欺人太甚。”
顷刻间怒不可遏，李象此子居然送镜子，其心可诛，其谋狠毒无比。
“忌怒。”
长孙无忌在一旁淡定喝茶。
闻声长孙涣安静下来，双手依旧紧紧握着拳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现在带着礼品出门给李象道歉。”
长孙无忌道。
长孙涣满眼不可置信，被欺负到家门口还要给他道歉？
“我不。”倔强的偏过头去。
长孙无忌微微一笑。“你出门赔礼道歉百姓们会怎么想？”
长孙涣心中一动，李象现在步步紧逼，他出去道歉以后百姓们一定认为长孙家德行好。
会质疑李象所说真伪。
还会有人认为李象咄咄逼人，已经害的长孙涣毁容还想怎么样？
杀人不过头点地，李象太过分了。
日后李象再闹也不会有太多百姓支持。
想到此处长孙涣站起身。“孩儿这就去。”
大步出门。
来到门外。
长孙涣手持礼品弯腰行大礼。
“上党郡公长孙涣给您道歉，因为我的考虑不周害的您多想。”
此话一出，李象眯起眼睛。
心中响起两个字，劲敌。
一句话轻飘飘化解危机。
就算李世民知道也不会过多询问，真是难缠。
李象再纠缠下去只会让所有人认为他不知好歹，郡公行大礼致歉，还想怎么样？
成了李象不对。
一时间将李象逼到死胡同，继续下去已经不行，和解更不行。
和解前面的都是闹剧，长孙家顺势就能利用舆论将李象变成一个纨绔子弟，甚至把他变成残忍的代名词。
父亲李承乾会再次被搬出被人议论是非。
同样是杀人诛心。
长孙涣见李象迟疑直起腰，眼神戏谑看着李象。
突然整个人一怔。
李象哭了？
泪珠成双成对的往下掉。
百姓们费解，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就哭了？
只见李象单腿站起身，蹦到长孙涣身前，顺势扑进长孙涣怀里。
“表叔，我错怪你了，我腿疼，我在长安没地方住。”
李象声泪俱下。
长孙涣痴愣当场，围观百姓们身边痛惜。
原来是晚辈找长辈抱怨，哪有这样的长辈，欺负自己侄儿？
民心瞬间反转。
还人家表叔呢，孩子腿伤你看不见？
来长安你装作不知？
找上门你还给侄儿道歉，你这是要逼死你侄儿吗？
这样的表叔真是大唐的耻辱。
长孙家人品真不行。
“表叔我能住您家吗？您放心我吃的少，我能干活。”
李象又道。
百姓们忍不住了，吃的少？还能干活？
谁没经历过寄人篱下的日子？谁没有看人脸吃饭的那种悲凉？
那种小心翼翼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憋屈。
当即有人开口：“孩子你住婶子家，婶子家有米，随便你吃。”
继续有人开口：“就你还当人家表叔？”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越是豪门越是没有人性。”
质疑批评声此起彼伏。
长孙涣一时间手足无措。
想要推开李象，他不敢。
有可能被百姓打死。
长安百姓是天下百姓典范，当今圣上亲口说出，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众怒不可犯，官府都不敢帮长孙家抓人。
这与权势地位没有任何关系，在长安谁敢把李世民说过的话当成废话！
“原来是侄孙来此，快请进家门。”
长孙无忌走出府邸，他不得不出来，再继续下去长孙家名声尽毁。
“唉，你父亲不该造反，若非如此我怎会不敢请你回家。”长孙无忌悲叹一声。
百姓们惊奇，造反？
他是前太子李承乾的儿子？
怪不得叫长孙涣舅父。
顿时人群鸦雀无声。
李承乾不止是李世民心中的痛，同样是长安百姓心中的痛。
仿佛看到那年长孙皇后牵着幼年李承乾的手向百姓问好。
那年他彬彬有礼。
李象抽泣着，被釜底抽薪的感觉很不好。
刚刚造起的势被自己的身份背景掐灭。
形势再次发生转变。
现在帮父亲说一句就有复辟之嫌，不说话枉为人子。
忠孝儿子摆在李象身边两侧。
长孙涣狂喜，双手轻轻拍李象后背：“侄儿不哭。”
“多谢舅祖，父亲大人若知舅祖惦记九泉之下一定瞑目。”
李象道。
长孙无忌保持官方微笑，内心震惊，这句话很有意思，现在惦念，曾经不惦念吗？
不回答父亲造反对不对，把问题踢回去。
继续争锋没有任何好处。
李象也是如此，再继续下去没有人任何用处。
眼巴巴的看着长孙无忌家大门，他不想住在这里。
现在已经这种情形他还能走吗？
不能。
长孙无忌在笑，心里却像是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能让李象走吗？
不留在家里住前面说的都是废话，百姓们还是认为长孙家不行。
看向李象，李象看过来。
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尴尬。
谁都不想接近对方，又不得不接近对方。
“我扶着你。”长孙无忌扶着李象。
李象则是诚恳道谢。
二人一步一步走向长孙家。
背影绘成一幅两败俱伤的惨图。
李象被安顿住下。
坐在床上很是苦恼，留在这里怎么逼着长孙涣对自己动手？
怎么才能离开？
同样苦恼的还有长孙无忌。
收留李象，东宫那边怎么交代？
绝对不能让他在这里长住。
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怎么才能让李象主动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