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冰冷的脚步声消失在通道尽头,克罗尔才长舒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绷带。
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妈的……吓死老子了……差点露馅……”
他心有余悸。
朔风也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洛恩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
“克罗尔大叔,”朔风看向惊魂未定的克罗尔,
“你这边怎么样?那个二小姐…”
提到瑟琳娜,克罗尔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凝重。
他挣扎着坐直身体,压低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老子刚才……差点被那个刻薄女人拖住的时候,借口要方便,溜了出来……本想探探路,结果……结果在一个拐角,听到两个送药出来的侍女在偷偷说话……”
克罗尔的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他妈的!惊天大秘密!”
洛恩和朔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克罗尔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在二人耳中却如同惊雷:
“奥帕拉的老爹……那个家主……根本不是什么身体不适!他是中了剧毒!一种只有深海‘噬魂水母’才有的奇毒!早就瘫痪在床,昏迷不醒,全靠名贵的药物吊着一口气!现在整个家族,真正掌权的是奥克塔维斯!还有他那个刻薄的二姐瑟琳娜,以及那个老子还没见过的大姐!”
他顿了顿,眼中燃烧着怒火:
“最毒的是!这两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和她们那个冷血的哥哥,早就串通一气!他们根本容不下奥帕拉!因为……因为老家主在中毒前,最疼爱的就是奥帕拉,甚至私下里透露过,想把家主的位置传给她!”
“什么?!”
朔风失声惊呼,洛恩的瞳孔也骤然收缩!
“传给她?”
朔风难以置信,“奥帕拉才多大?而且她……”
“因为她身上有最纯净的‘潮汐之歌’血脉!据说能沟通深海意志!”
克罗尔咬牙切齿地说,
“老家主看重这个!但那三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他们怕了!他们怕奥帕拉回来,怕老家主万一醒来,更怕失去到手的权力!”
克罗尔的声音带着刻骨的寒意,揭露了最黑暗的真相:
“他们根本就没打算让奥帕拉活着!什么关押在静思礁!那都是幌子!老子听到那两个侍女说……他们要用奥帕拉的血!以治疗家主的名义!进行一种古老的献祭仪式!就在三天后!满月之夜!用至亲血脉的生命力,去唤醒老家主!实际上……鬼知道到底献祭什么,说不定就是要把奥帕拉的血放干,彻底除掉这个威胁!以堵住悠悠众口!”
轰——!!!
如同五雷轰顶!
所有的疑惑瞬间解开!
为什么奥帕拉会那么恐惧地驱赶他们。
为什么她会说“来不及了”。
为什么她眼中充满了绝望和哀求。
她不是翻脸不认人!
她是在用最决绝的方式保护他们!
她不想他们卷入这致命的家族阴谋,不想他们为她而死!
悔恨、愤怒、痛苦、杀意……无数种狂暴的情绪瞬间吞噬了洛恩。
他右手的暗红印记猛地爆发出灼热的高温。
一股远比之前强大、冰冷而狂暴的盐蚀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溢出。
嗡——!!!
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干燥无比。
墙壁上凝结出细密的灰白色盐霜。
地面潮湿的痕迹迅速干涸、龟裂。
离洛恩最近的一张珊瑚凳子,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布满裂纹。
“洛恩!控制住!”
克罗尔和朔风同时惊呼,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逼得连连后退。
洛恩猛地抬起头,黑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痛苦和迷茫。
他看着克罗尔和朔风:
“三天……满月之夜……”
“奥帕拉……必须救!”
三人回到破烂的破浪号上等待着最终祭祀日的到来。
三天,时间如同在刀尖上煎熬而过。
克罗尔后背的痂在疼痛中崩裂又凝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但他的眼神却冰冷而坚定。
为了那一日的到来,克罗尔拿出了尘封已久的铁锤,“不屈“,它正是克罗尔修船时候用的铁锤!
朔风胸口的枪伤依旧隐隐作痛,握刀的手却稳如磐石,昔日“断浪”的锋芒在绝境中重新凝聚。
洛恩则继续沉默,唯有在摩挲衣襟内那枚冰冷铁锚挂坠时,才会掠过一丝涟漪。
他们没有坐以待毙,三人利用假扮的商人身份带来的有限自由,在宫殿外围游荡,观察着守卫的调动,倾听着仆役间零碎的交谈,拼凑着满月祭典的信息碎片。
所有人都被告知,满月之夜,在岛屿西侧的“断崖祭坛”,将举行一场关乎家主性命、祈求深海赐福的古老仪式,奥帕拉小姐自愿献身,以血脉之力唤醒沉睡的父亲。
谎言,彻头彻尾的谎言!
终于,夜幕降临。
一轮巨大的、散发着妖异红芒的满月,缓缓升上海平线,将墨蓝色的海水染成一片诡异的赤潮。
压抑的气氛笼罩着整个章鱼岛,连海风的呜咽都仿佛带着悲鸣。
西侧断崖,名为“海神之泪”的祭坛。
这是一片巨大的、半悬于海上的天然岩石平台,边缘陡峭如刀削斧劈,下方是汹涌咆哮、撞击着礁石的墨绿色怒涛。
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由巨大黑色礁石和森白骸骨堆砌而成的古老祭坛,上面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深海符文。
祭坛顶端,竖立着一根布满锈蚀锁链环的图腾柱,柱顶镶嵌着一颗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巨大珍珠。
祭坛周围,黑压压地站满了章鱼人。
他们被珍珠卫队强制驱赶而来,脸上混杂着茫然、恐惧和一丝对“仪式”的敬畏。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一种奇异的、类似腐烂海藻的熏香气味,以及压抑到极致的死寂。
奥克塔维斯站在祭坛最前方,一身深蓝镶银的精致皮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身旁,站着盛装打扮的二姐瑟琳娜,她穿着缀满珍珠和发光水母胶质的华丽长裙,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兴奋和残忍的期待。
首次露面的大姐卡珊德拉则站在祭坛旁,她看起来比瑟琳娜年长沉稳,皮肤是深沉的铁灰色,穿着更为庄重的祭司长袍,手持一根顶端镶嵌着血红珊瑚的法杖,眼神冷漠。
她将是仪式的执行者。
而在那祭坛图腾柱下,一个小小的身影被粗大的、浸泡过海兽油的黑色锁链,紧紧地捆绑在冰冷的礁石上。
奥帕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