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长老的目光锐利得像猎鹰，带着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罩在何瑶身上。
那眼神像能看透心思，让她觉得自己所有秘密都藏不住。
地板上的拖痕还没完全消，空气里好像还留着她刚才激动时有点急的呼吸声。
心脏在胸口跳得飞快，快得像要撞破肋骨。
但何瑶知道，这会儿绝不能露半点马脚。
她强行稳住乱晃的气息，把记琉璃图案时激动的心思压下去，脸上飞快换上有点慌又恭敬的神情，对着执事长老深深鞠了一躬。
“弟子何瑶，是外门弟子，奉沐芳仙长的命令，拿玉符来阁楼看书。”
她声音有点颤，带着刚好的紧张，双手把刻着“经”字的玉符高高举起来，垂下的眼睫毛遮住眼底的动静。
执事长老的目光在她手里的玉符上停了一下，白光转的玉如意顿了顿，那股压人的气势松了点，但打量的眼神没移开。
“沐芳师妹？”
他皱了下眉，好像有点意外，但没怀疑玉符是假的，语气还是冷冷的。
“既然进了这层，就得一直守着阁楼规矩。刚才这儿好像有动静，你察觉到没？又在这儿翻找啥？”
他说话时，目光又扫过地板上那淡淡的拖痕，还有何瑶旁边堆着破典籍、灰挺厚的书架，意思很明显。
何瑶脑子飞快转，知道得给个合理的说法。
她一直弯着腰，说话快了点，带着点后怕和懵回道：
“回长老，我刚才在翻些记上古符文和地方志的杂书，想弄明白修行里的难题。就在一会儿前，地面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书架晃了下，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玉简不小心掉了，滚到这书架最底下，我刚才弯腰找，不小心弄乱了这儿，打扰到长老，求长老原谅！”
她半真半假地说，把挪石板的痕迹推到找掉落玉简的慌乱上，还提了那声闷震动，暗示动静跟她没关系，她也是受害者。
执事长老听了，眼里亮了一下，却没立刻追问那“掉了的玉简”，反而追问：
“哦？你也感觉到那震动了？知道是哪儿来的不？”
“我不知道。”
何瑶摇头，脸上刚好露出点困惑和没消的害怕。
“就觉得那声音好像从地底来的，震得人心慌，但一下子就没了，我修为低，实在判断不出来。”
执事长老沉默了会儿，手里拿着玉符，慢慢在何瑶周围走，眼神像细梳子一样，扫过每个书架、每寸地面，好像在找任何不对劲的痕迹。
何瑶屏住呼吸，低着头站着，一点不敢动，只能感觉到那强韧的神识像水漫开似的，一遍遍扫过她的身子和周围。
时间好像变慢了，每一秒都跟踩在刀尖上似的。
她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
过了好久，执事长老停下脚步，好像没发现明显的不对劲。
他又看向何瑶，语气还是冷冷的，但没之前那么追问了：
“这儿的典籍大多是老早以前留下的，又乱又有缺漏，还有错的，不是你现在能研究明白的。沐芳既然让你进来，就该珍惜机会，挑有用的看，别贪多嚼不烂，白费时间，甚至走歪路。”
“长老的话，我记牢了。”
何瑶赶紧应道，心里松了口气。
“嗯。”
执事长老轻轻点头，最后瞥了眼角落的书架，好像没对那块被盖住的暗青色石板多留意，转身就要走。
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何瑶用眼角余光，好像看见他宽大的长老袖子晃的时候，里面衣服料子上，用特别细的银线绣了个特别小的图案——不特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图案居然也是朵莲花！
就是样子和她在兽皮卷上看到的没开的不一样，这朵是完全开了的，花瓣张开，却透着种说不上来的……怪邪乎的感觉？
何瑶的心猛地一紧！
莲花标记！又是莲花！而且在执事长老身上？！
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再看，赶紧低下头，怕眼神露了心里的激动。
执事长老没停留，脚步声慢慢远去，最后消失在楼梯口。
这么大的藏经阁三层，又只剩何瑶一个人，还有到处都是的、老古董一样的安静劲儿。
她在原地站了好久没动，后背全是冷汗。
刚才那一下的惊险，跟在流芳府被灰衣人威胁差不多。
这位执事长老，是敌人还是朋友？
他袖子里的莲花，跟兽皮卷上的莲花，跟那可能存在的“瑶光”禁地，到底有啥关系？
宗门里头，果然也藏着不少事儿！
她不敢再在这儿待着。
兽皮卷丢了，虽然记下了琉璃石板的图案，但这儿明显已经是麻烦地儿了。
那执事长老看着是走了，谁知道是不是在暗地里盯着？
她定了定神，装成没事人似的，往楼梯口走。
脚步平稳，眼神不再看两边的书架，好像真听了长老的话，准备离开。
可就在她经过之前那个单独的檀木架，路过那块刻满银色蝌蚪符文的黑色石碑时，胸前的琉璃心坠，又传来一阵特别轻、但和之前感应石板时完全不一样的动静！
这动静不是暖和的，而是种……凉凉的拉扯感，好像在提醒她啥。
何瑶的脚步不由自主顿了下，眼神下意识落在那黑色石碑上。
之前她就随便看了眼，没仔细研究。
现在在琉璃心坠的悄悄指引下，她集中精神细看，才发现那些密密麻麻、像活的一样动的银色蝌蚪符文，并不是乱的——在石碑的右下角，聚成了一小片比较整齐的区域。
而且在那片区域旁边，贴着石碑冰凉的底座，好像……刻着几行更细、几乎和石碑一个颜色的……老篆字注解？
刚才她的注意力都在符文和那暗红卷轴上，居然没发现这些快藏起来的字！
心跳又忍不住变快了。
她假装弯腰理了理本来就不皱的衣服，趁机快速走到石碑底座旁边，集中视力看那几行老篆。
字因为时间长了，还有石碑本身的料子问题，已经变得特别模糊，断断连连的，没法看清全部。
何瑶屏住呼吸，靠着“竹心映月诀”提升的感知，还有琉璃心坠传来的清凉指引，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认。
大部分字要么缺了要么模糊得认不出，只有在中间靠后的地方，有两个挨得很近的老篆字——虽然笔画也磨掉了点，但它们特别的字形，让何瑶的心跳一下子停了！
那两个字……她认得！
不对，更准确说，是它们的样子，跟她之前在藏经阁一层那幅残卷上看到的、琉璃心图案旁边的老字，还有刚才兽皮卷上标着“瑶光”俩字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
正是——“瑶光”！
而且在“瑶光”这两个字后面，好像还跟着个更模糊、笔画更复杂的字。
她只能勉强看出个大概样子，像是……“钥”字？还是“门”字？
瑶光……钥？瑶光……门？
何瑶的呼吸变急了。
这石碑上的蝌蚪符文，难道跟“瑶光”有关？
这些符文是种钥匙？还是一扇门？
她还想再看清后面的字，可剩下的已经完全磨没了，根本认不出来。
就在这时——
“咚……”
那声从地底来的、闷得像大兽心跳的震动，居然又传来了！
这次比之前更清楚、更沉！
整个藏经阁三层使劲晃了下，书架上的典籍哗啦啦响，好几枚玉简和卷轴从高处掉下来！
就连那硬邦邦的黑色石碑，都发出了细微的嗡嗡声，上面那些银色蝌蚪符文，好像被喂了生命似的，动得突然快了起来！
何瑶被这突然的大震动晃得差点摔倒，赶紧扶住旁边的书架才站稳。
她慌慌张张看四周，就见阁楼顶棚有细灰往下掉，空气里灵力乱飘的感觉比之前强了好几倍！
这绝对不是普通的阵法动静！
藏经阁地下，到底藏着啥？！
同时，她怀里那个空木盒，动得更明显了，甚至发出了种低低的、像共鸣似的嗡嗡声！
不能再待下去了！
何瑶心里警铃大响，这藏经阁要出大事了！
她最后看了眼那黑色石碑和上面飞快动的“瑶光”符文，不再犹豫，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往楼梯口冲！
就在她的影子消失在楼梯拐角的时候，她没看到，在她刚才站的那块黑色石碑后面，光线最暗的阴影里，空气像水波似的轻轻晃了晃，一个模糊的、几乎和黑影子融在一起的轮廓，悄悄露出来，又悄悄藏回去。
只留下一丝特别淡、和那佝偻老妪一样来源、却更纯更深的阴邪气息，在飘着灰和老气的空气里，慢慢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