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便插上翅膀般飞遍了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陈家,那个在帝都盘踞百年,几乎垄断了所有兽宠生意的庞然大物,昨夜竟派了家族供奉,夜袭了那家刚刚开业没几天的“万兽阁”!
结果呢?
结果派去的供奉,像一条死狗一样,在黎明前被扔回了陈家气派非凡的大门口。
人是半死不活,但那块代表着陈家供奉身份的令牌,却完好无损,明晃晃地挂在胸口,仿佛一记无声却响亮至极的耳光,狠狠抽在了陈家所有人的脸上。
疯了,全疯了!
整个帝都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气息。
今日,恰是万兽阁那场被全城当成笑话的“珍稀兽宠拍卖会”举办之日。
这已经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活动了。
这是战书。
是那个被誉为“帝都第一草包”的风家嫡女,向着百年世家陈家,递上的一封沾着血的战书!
午时未到,万兽阁门前那条帝都最繁华的朱雀大街,便已是人满为患,车马堵塞。
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或好奇或轻蔑,全都聚焦在这座看起来并不算宏伟,却已然成为风暴中心的店铺上。
万兽阁内,更是座无虚席。
能拿到请柬进来的,无一不是帝都真正的权贵。皇亲国戚,世家大族,军中重将,甚至连常年闭关的老怪物,都派了得意弟子前来一探究竟。
他们不是来买东西的。
不,或者说,买东西只是其次。
他们是来看戏的。
看一个初生牛犊,如何挑战一头盘踞已久的老虎。
看那个一夜之间从“草包”变成“疯子”的风清浅,究竟是真有通天彻地的本领,还是仅仅会耍些不入流的手段,今日便要被人撕成碎片。
拍卖厅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嗡嗡的议论声,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
“听说了吗?陈家供奉,大灵师三阶的高手,竟然被打残了扔回去,啧啧,这风清浅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何止啊!我可听说了,那刺客不止一人!这万兽阁里,怕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高手。”
“高手?我看是魔尊殿下吧。谁不知道那位九王爷对她青睐有加,昨夜定是九王爷的人出手了。这风清浅,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
“嘘,小声点!陈家的人来了!”
一声低呼,整个嘈杂的大厅瞬间安静了三秒。
只见大门处,陈家少主陈威,领着一众面色阴沉的家族子弟,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陈威今日穿了一身暗青色的锦袍,本该是俊朗的面容,此刻却阴鸷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他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倨傲与轻蔑,而是化作了两柄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剜着厅内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那些胆敢议论陈家的人,全都剥皮抽筋。
他径直走到最前排,专门为他预留的主位上,重重坐下。那张由千年铁木打造的椅子,竟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身后,两名气息深沉如渊的老者,如同门神般分立左右,那赫然是大灵师巅峰的修为!
陈家,这是把压箱底的底牌都搬出来了!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气,纷纷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三分。他们知道,今天的拍卖会,绝不可能善了。陈家丢了这么大的脸,必然要在这里,用最残忍,最血腥的方式,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压抑,死寂。
时间在所有人的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众人几乎要被这股凝重的气氛压垮之时,后堂的珠帘,被一只素白的手轻轻掀开。
“叮铃——”
清脆的声响,仿佛一道甘泉,注入了这片干涸的死地。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齐齐聚焦过去。
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不是众人想象中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模样。
来人,竟只穿了一袭最简单的月白色素衣,长发松松地用一根木簪挽起,未施粉黛的脸上,神情淡然得宛如一汪古井,不起半点波澜。
正是风清浅。
她的出现,与这剑拔弩张、杀机四伏的大厅,显得格格不入。
她就像是误入修罗场的山间精灵,干净,剔透,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浑然不觉。
然而,当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时,所有被她看到的人,都莫名地感到心头一凛。
那双眼眸,太静了。
静得像暴风雨来临前,无风无浪的海面,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
风清浅的脚步很轻,很慢。
她一步步地走着,从容不迫地穿过人群,走向厅前那座早已准备好的高台。
她的脑海里,却不像她表面那般平静。
昨夜的杀机,那冰冷的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小翠为了保护她,奋不顾身扑上来时,那决绝又惊恐的眼神,还有那溅在她脸颊上,温热而黏腻的血……
一幕幕,如同烙印,深刻在她的灵魂深处。
委屈?
不,早已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情绪了。
愤怒?
有。
那股怒火,在她心底烧了一整夜,没有化为灰烬,反而被她用理智的冰山死死压住,淬炼成了一柄无形无影,却锋利到极致的刀。
一柄,即将饮血的刀。
她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全场,实则已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那些幸灾乐祸的,那些准备看好戏的,那些等着她身败名裂,好上来分一杯羹的……
呵。
风清浅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看戏?
很好。
今天的门票,会很贵。贵到让你们当中许多人,倾家荡产,都付不起。
她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首位那个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我要杀人”气息的陈威身上。
哦,还有他身边那两个老东西。
大灵师巅峰?
好大的阵仗。
风清浅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陈家,这就是你们百年底蕴的全部了么?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今天,你们恐怕连哭着回家的机会都没有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陈威身上投来的,那道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怨毒视线。
风清浅没有回避。
她迎着那道目光,甚至还朝着陈威的方向,微微颔首,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那笑容,清浅,温和,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悯。
仿佛在说:真可怜,马上就要家破人亡了,却还只能坐在这里,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用眼神吓唬人。
“噗——”
陈威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天灵盖,喉头一甜,竟差点当场喷出一口老血来!
他身旁的一位老者眼疾手快,一掌按在他的后心,渡入一股精纯的灵力,才让他强行将那口血咽了回去。
奇耻大辱!
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这个贱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陈威的双目瞬间赤红,死死攥住的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而风清浅,却已经收回了目光,仿佛刚才只是看了一眼无关紧要的阿猫阿狗。
她一步,一步,终于登上了那座万众瞩目的高台。
她站在高台的中央,纤细的身影,在这一刻,却仿佛比身后那两个大灵师巅峰的陈家老狗,还要高大,还要令人敬畏。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她的开场白。
是声泪俱下地控诉陈家的无耻行径?还是义愤填膺地宣布与陈家不死不休?
然而,风清浅只是静静地站着,环视全场。
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厅堂正中那座巨大的自鸣钟上。
当指针,稳稳地指向“午时三刻”的那一瞬。
她朱唇轻启,清冷而平稳的声音,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吉时已到。”
“万兽阁,首场珍稀兽宠拍卖会……”
她微微一顿,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骤然闪过一抹足以冻结灵魂的锋锐寒光。
“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