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破晓之战
墨墨的嘶鸣声在狼藉的囚室里回荡,如同幼兽濒死的哀嚎,尖锐地刺破空气。他小小的身体在冷夜凝怀中剧烈地痉挛、弓起,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窜动,散发出灼人的高温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无形的能量波动。这波动如同实质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所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残存的灯具发出濒临崩溃的闪烁,墙壁内部传来更密集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苏焰站在几步开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一丝极力压抑的惊骇。他无法再靠近,那无形的能量场像一堵灼热的墙,将他隔绝在外。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在这个三岁儿子失控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不是他认知范围内的任何现象,这超出了科学,甚至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天赋”范畴!这是一种原始的、狂暴的、近乎毁灭性的力量宣泄!
“墨墨!坚持住!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冷夜凝死死抱着儿子,感觉自己的手臂都被那恐怖的高温灼痛,泪水混合着汗水模糊了视线,心如同被放在烈火上炙烤。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凭借本能,用身体为儿子筑起最后一道屏障,用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呼唤,试图将他的意识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回。
也许是母亲的呼唤起了作用,也许是那狂暴的能量在最初的爆发后略有衰减,墨墨的抽搐渐渐平缓了一些,但体温依旧高得吓人,小脸痛苦地扭曲着,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呜咽。
就在这短暂的间歇,冷夜凝混乱的感知中,那个微弱的、带着明确指向性的能量波动再次出现了!它像一根纤细却坚韧的丝线,从墨墨失控的能量漩涡中剥离出来,精准地、持续地连接着她贴身口袋的方向——那里,正放着苏静婉给的那枚黄铜钥匙!
这一次,冷夜凝无比确定,这不是错觉!是墨墨!是他在无意识中,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在为妈妈指引方向!他在用最后的一丝清醒,对抗着体内的风暴,试图告诉她……生路在哪里!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冷夜凝心中的绝望和混乱!酒窖!东侧第三排酒架后!那把钥匙对应的,是此刻唯一的希望!也许……那里有能帮助墨墨的东西?或者,至少是一条可以暂时逃离这个绝境的路径!
她必须去!立刻!马上!墨墨的状态撑不了多久!
冷夜凝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被能量场阻隔在外的苏焰,用尽全身力气嘶喊道:“苏焰!你看不见吗?!他快不行了!这不是普通的发烧!是他的……他的能力在反噬!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或者……这整栋楼都会被他拆了!”
苏焰的瞳孔骤然收缩!冷夜凝的话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能力反噬”、“会死”、“拆了整栋楼”——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栋建筑的结构和重要性,也更清楚一个失控的、拥有未知破坏力的“变量”有多么危险!他之前的计划是控制和利用,但绝不是毁灭!
他死死盯着气息越来越微弱、但周身能量场依旧不稳定的墨墨,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却眼神决绝的冷夜凝,脑中飞速权衡。强行压制?风险未知,可能加速崩溃。放任不管?后果不堪设想。冷夜凝的话虽然疯狂,但此刻,似乎……她是唯一一个能接近墨墨、或许也是唯一一个可能知道点什么的人?
“你……有什么办法?”苏焰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被迫妥协的艰难。这是他第一次,在绝对掌控的局面下,露出了裂痕。
冷夜凝的心脏狂跳!机会来了!
“酒窖!”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庄园地下酒窖!那里……那里可能有冷家留下的、能稳定这种能量暴走的东西!让我带他下去!现在!立刻!”
“酒窖?”苏焰的眉头狠狠拧起,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怀疑和审视。酒窖?那里除了藏酒,能有什么?冷夜凝在耍花样?想借机逃跑?
“我没时间骗你!”冷夜凝看着墨墨又开始微微抽搐的身体,急得几乎要崩溃,“你看看他!他等不了了!要么你让我试试这最后一条路,要么你就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这里!苏焰,他是你的儿子!”
最后那句话,像尖刀一样刺中了苏焰。他看向墨墨那张与自已有着几分相似、此刻却痛苦扭曲的小脸,心脏某处被狠狠揪紧。血缘的牵绊,在这一刻压倒了对失控的恐惧和对冷夜凝的怀疑。
“林枫!”苏焰猛地转身,对着门外厉声喝道,“清空通往地下酒窖的路径!所有人退到安全距离!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
门外传来林枫急促的领命声和迅速远去的脚步声。
苏焰转回身,目光复杂地看了冷夜凝一眼,那眼神中有警告,有审视,也有一丝孤注一掷的决断:“冷夜凝,记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墨墨有任何不测,或者你敢耍任何花样……”他没有说完,但话里的杀意冰冷刺骨。
冷夜凝根本没有心思理会他的威胁。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滚烫的、意识模糊的墨墨横抱起来(孩子的体重在此刻轻得让她心碎),踉跄着冲向门口。
苏焰侧身让开,那无形的能量场随着墨墨的移动而移动,依旧排斥着他的靠近。他只能阴沉着脸,跟在几步之后,像一头随时可能扑上去的猎豹。
走廊里空无一人,显然已被林枫彻底清场。冷夜凝抱着墨墨,凭着记忆和之前暗中观察的路线,朝着通往地下酒窖的楼梯口狂奔。苏焰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回响。
通往酒窖的螺旋石阶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酒香和尘封的气息。冷夜凝的脚步有些虚浮,但怀中的重量和耳边墨墨痛苦的喘息,支撑着她不敢停歇。
终于,她冲到了酒窖厚重的大门前。门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
“东侧……第三排酒架后……”冷夜凝喃喃着,抱着墨墨,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苏焰停在门口,没有立刻跟进去。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酒窖内部,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除了酒,还能有什么?冷夜凝到底在找什么?他按下了墙上的开关,几盏昏黄的老式壁灯亮起,勉强照亮了酒窖的轮廓。
冷夜凝顾不上其他,凭借着微弱的灯光和记忆中苏静婉的提示,快速奔向酒窖东侧。第三排酒架……找到了!那后面……是一面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无异的、用石头垒砌的墙壁!
生路……在哪里?!
冷夜凝的心沉到了谷底!难道苏静婉骗了她?!还是……机关就在这里?
她将墨墨轻轻放在墙角一堆柔软的麻袋上(孩子已经几乎陷入昏迷),发疯般地在石墙上摸索起来。缝隙……凸起……任何可能的异常!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一面结实的石墙!
绝望如同冰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呼吸微弱的墨墨,万念俱灰。
就在这时,她贴身口袋里的那枚黄铜钥匙,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并且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声!
冷夜凝猛地一惊,下意识地掏出钥匙。只见钥匙表面那些古怪的纹路,在昏黄的灯光下,竟然隐隐散发出微弱的、淡金色的光芒!而钥匙尖端,正直直地指向石墙底部一块毫不起眼的、颜色略深的基石!
是那里!
冷夜凝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扑过去,用颤抖的手,将钥匙尖端对准那块基石上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细小的孔洞,用力插了进去!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声,在寂静的酒窖中响起!
紧接着,在冷夜凝和苏焰(他一直在门口冷眼旁观,此刻也瞳孔一缩)震惊的目光中,那块基石,连同后面一小片石墙,竟然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带着霉味和更古老气息的冷风,从洞中扑面而来!
生路!真的存在!
冷夜凝来不及多想,抱起墨墨,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个黑暗的洞口!
苏焰脸色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阻止,但当他冲到洞口时,只看到冷夜凝的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而那扇石门,正以一种缓慢却坚定的速度,重新闭合!
“冷夜凝!”苏焰的怒吼在酒窖中回荡,他试图强行撑开石门,但那石门的力道大得惊人!
最终,石门在他面前彻底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只留下苏焰一个人,站在空旷的酒窖里,面对着那面冰冷的石墙,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
冷夜凝带着墨墨,从他精心打造的牢笼中,消失了。通过一条他从未知晓的、隐藏在自家酒窖下的密道!
而密道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拯救的希望,还是……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破晓之战,在这一刻,进入了完全未知的领域。失控的孩子,逃亡的母亲,被触怒的帝王,以及那条通往黑暗深处的古老密道……所有的矛盾,都被推向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