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后颈还残留着苏妄注入芯片时的灼热感，那温度顺着脊椎往上蹿，在太阳穴处逼出细密的汗珠。
他盯着实验室全息屏里的人脸——眉眼、唇形，甚至耳后那颗淡褐色的小痣，都与三小时前在巷子里断气的研究员安德鲁·李一模一样。
“这是我利用他视网膜残留的神经电信号模拟出来的。”苏妄的指尖在操作台上有节奏地敲击着，在实验室冷白色的灯光下，她眼尾的银蓝色眼影就像一道淬过毒的光，“生物芯片会同步生成匹配的生命体征，包括心跳、血压，就连指纹汗渍的酸碱度都能伪造。记住，你现在叫‘李元启’，是净化计划的早期参与者。”
陈洛抬手摸了摸颈后，芯片摸起来就像一块温热的鹅卵石。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弹出淡金色的进度条，78%的伪装成功率在不断跳动——这是吞噬安德鲁人脉后，系统根据他所有社交痕迹生成的评估值。
“为什么选他？”他声音平稳，但喉结却微微动了动。
苏妄突然笑了，她俯身凑到陈洛耳边，发梢扫过他的耳垂：“因为他上周刚被维克多的人扔进灰区的污水河。”她往后退了两步，指尖轻点全息屏，安德鲁被水泡得肿胀的脸瞬间放大，“议员们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没人会怀疑‘李元启’的突然出现——除了维克多。”
陈洛的瞳孔微微一缩。
三小时前在数据世界里，安德鲁意识消散前喊出的“日志”二字还在他耳边回响，而父亲日志里“人造源能兽”的信息就像一根刺，扎得他后槽牙生疼。
他扯了扯白大褂的领口，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让他清醒过来：“会议还有十七分钟。”
“去吧。”苏妄转身按下实验室的气闸开关，金属门缓缓打开时，走廊里的穿堂风夹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灌了进来，“记住，他们想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能当替罪羊的棋子。”她的声音在门关上之前，又补充了一句，“要是被识破……”尾音随着门闭合的轻响消失了。
陈洛的皮鞋后跟敲击在走廊的合金地板上，每一步都仿佛敲在他的神经上。
经过转角的安保摄像头时，他想起安德鲁人脉里那条“每周三下午三点，b区走廊摄像头会有30秒延迟”的加密对话——此刻腕表上的时间正好指向14:59:47。
核心会议室的双开青铜门在他面前缓缓分开，陈洛的呼吸突然停住了。
室内的冷光比实验室里的还要刺眼，十二张皮质座椅围成一个半圆，主位上的维克多·索尔正用银匙搅拌着红茶，瓷杯与托盘相碰的清脆声响就像一根细针。
“李博士。”维克多抬起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就像淬过冰的刀，“净化计划的早期参与者，我记得上一次见到你，还是在五年前的源能峰会上。”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请坐。”
陈洛走向倒数第二张椅子，刚一坐下，右侧突然传来一个男声：“李博士，你上个月提交的《源能兽培育稳定性报告》里，第17页的能量波动曲线有异常。”
说话的是能源部议员哈维，陈洛在安德鲁的通讯记录里见过他——这个总爱用雪茄把会议室的空气熏得乌烟瘴气的老男人，上周刚收了维克多三箱来自圣区的星陨石。
他低下头抿了一口面前的茶，舌尖泛起一股铁锈味——是苏妄在茶里下的镇定剂。
“那是为了迷惑外部势力。”陈洛抬起头，目光扫过哈维发红的眼尾（他昨晚应该在赌场熬了个通宵），“我今早刚用最新数据进行了修正，如果您需要，会后我可以单独给您看加密版。”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就像您上周三凌晨两点发给维克多议长的那份‘异常数据分析’一样。”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哈维的雪茄“啪嗒”一声掉在地毯上，火星溅到他锃亮的皮鞋上。
维克多的银匙停在半空中，茶水表面的涟漪把他的倒影晃碎了——在那晃动的影子里，陈洛看到他右眼皮跳了跳。
“很好。”维克多突然笑了，他端起茶杯，杯沿遮住了半张脸，“既然李博士这么谨慎……”
通讯器在陈洛耳后轻轻震动了两下。
这是林昭的暗号。
他垂下眼睛时，瞥见腕表上的战术地图——外围的红点正在向西北区聚集，而东南区的绿点（叶清欢的位置）突然不动了。
但这些都比不上耳麦里突然出现的电流杂音让他心慌——那是天枢武装启动时特有的能量扰动。
“关于圣区清洗的具体执行方案……”维克多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起来，陈洛的视线穿过会议室的防弹玻璃，望向远处的天际线。
在那里，一抹幽蓝色的光正在云层后面聚集，和父亲日志里最后那张照片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摸了摸后颈温热的芯片，系统面板突然弹出猩红色的警告：伪装匹配度降至62%。
而在警告下方，吞噬进度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那是维克多刚刚产生的怀疑，正顺着空气中的紧张因子，钻进陈洛的意识里。
林昭的战术目镜里，星环城的霓虹被天枢武装的能量场扭曲成流动的光斑。
她站在圣区了望塔顶端，银色作战服下的源能回路正发出幽蓝微光——那是「天枢·震荡波」启动前的预热。
陈洛，再撑三十秒。她对着通讯器低喃，指尖悬在操作钮上方，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三小时前陈洛在实验室说如果被识破时的欲言又止，此刻像根刺扎在她心口。
东南区的监控画面突然闪烁，叶清欢的定位点重新开始移动——那是古武特有的无规律步频，像游鱼般穿过守卫的视线盲区。
就是现在！林昭咬碎后槽牙按下按钮。
天枢武装的核心炉爆发刺目蓝光，能量波以她为中心呈环状扩散，所过之处，会议室的防弹玻璃突然蒙上细密的水纹，监控探头的红光骤然熄灭。
陈洛耳麦里的电流杂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维克多茶杯碎裂的脆响——那是震荡波干扰了他手中的源能杯控温系统。
同一时间，东南区地下通道。
叶清欢的素色劲装被血珠染成淡粉，她的右拳还陷在守卫长铁狱的肩窝里。
《太初拳经》的破甲式震碎了对方的外骨骼护甲，露出下面青紫色的源能灼伤——那是长期使用违禁强化药剂的痕迹。
下令解除b区屏障。她的声音比拳风更冷，另一只手扣住铁狱后颈的神经节点，你女儿在灰区第七小学读三年级，今天放学时...校门外停着辆黑色悬浮车。
铁狱的瞳孔剧烈收缩。
三天前他确实收到匿名威胁，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能精准说出女儿的动向——他突然想起今早被调走的巡逻队，想起被篡改的守卫排班表，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解...解除b区防御屏障，代码9527！
会议室里，陈洛的腕表弹出绿色提示：外围干扰成功，终端权限开放30秒。他的手指在桌面的全息键盘上翻飞，安德鲁人脉里净化计划加密端口在主位下方第三块地砖的记忆被系统自动调取。
地砖下的暗格弹出时，维克多的笑声像淬了毒的针：李博士果然急不可耐。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却冷得刺骨，不过你该庆幸，能在临死前看到完整名单。
全息屏展开的瞬间，陈洛的呼吸停滞了。
滚动的名单最上方，林昭（星环卫总长）苏妄（源能研究院首席）叶清欢（灰区武馆馆主）三个名字刺得他视网膜生疼。
系统面板疯狂跳动，伪装匹配度暴跌至37%——原来从安德鲁被沉尸的那一刻起，维克多就设好了局，等的就是有人替他清理这三个。
惊讶吗？维克多站起身，黑色西装下的源能纹路亮起暗红，你以为能靠吞噬别人的身份翻云覆雨？
议会要的是绝对服从的棋子，而你们...他的指尖划过全息屏上三个名字，都是不听话的弃子。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林昭在任务中为他挡下的源能炮，想起苏妄在实验室里说如果被识破时突然放软的尾音，想起叶清欢在武馆废墟里握着他的手说你是第一个相信我能守住传承的人。
系统的吞噬进度条突然暴涨，78%、89%、99%——那是他心底翻涌的杀意，是对维克多的恨，是对三个女人的护持，全部转化成了吞噬法则的能量。
现在，该你了。维克多的掌心凝聚起源能光球，暗红的光映得他的脸像个恶魔。
陈洛突然笑了。
他的后颈芯片灼烧得几乎要穿透皮肤，系统面板弹出刺目的金色提示：吞噬法则解锁条件达成——守护欲100%。
你们以为只有你们会布局？他低喝一声，抬手按在会议桌中央的源能核心上。
黑色的法则投影在他身后浮现，那是无数被吞噬的人脉、修为、规则交织成的漩涡，瞬间笼罩整间会议室。
维克多的源能光球在半空中凝固，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臂——血管里的源能正在被法则漩涡抽离，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陈...陈洛？哈维瘫在椅子上，终于认出这张脸不是安德鲁。
陈洛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穿过被法则扭曲的空气，落在维克多惊恐的眼睛里：从你沉掉安德鲁的那天起，我就在等这一步。他的声音里带着冰碴，但你漏算了一件事——
通讯器在他耳后震动，是苏妄的加密信号：东南屏障已破，西北区支援还有两分钟。
陈洛的指尖在法则漩涡里划出一道银线。
那是他故意留在终端里的定位码，带着他独有的源能波动——足够维克多的人追踪三天三夜的。
我比你们更擅长...把敌人引进坟墓。他松开按在核心上的手，维克多踉跄着摔倒在地，源能纹路黯淡如残烛。
会议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陈洛整理好白大褂的领口，在维克多的瞪视中走向大门。
他的影子被法则投影拉得很长，像柄悬在所有阴谋家头顶的剑。
下一次见面...他侧头看向瘫在地上的维克多，嘴角勾起冷冽的笑，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你精心编织的网，是怎么被自己的规则撕碎的。
门闭合的瞬间，林昭的声音炸响在通讯器里：陈洛！
西北区支援被截——
陈洛的脚步微顿。
他摸向颈后还在发烫的芯片，系统面板上，新的吞噬进度条正从0%缓缓爬升——那是维克多眼底翻涌的不甘，是整个议会即将掀起的风暴，更是他要亲手撕开的...黎明前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