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这魅力,原来是比二郎远远不及吗?”
王海龙微微自嘲。
刚才韦坚懊悔之情溢于言表,但其一表示出延揽之意,却还是被严词拒绝。
薛嵩扬起头:“你真想将他纳入麾下?”
“有何不可?”
王海龙反问道。
“.........不可能的。”
薛嵩愣了愣,最后还是轻叹道:“就像我那族兄之于你一样,韦坚跟李固捆绑太深,这次又冒着大风险出手相救,那韦氏乃顶级门阀,向来都是眼高于顶,骄傲至极,如何还能让他改投门庭?!而且.......”
话说到此处,他目光灼灼盯了过去:“你与辽阳郡王到底有何密约?这么拉拢韦坚,恐生嫌隙。”
“哈哈哈~~”
有些凄然的笑声响彻堂内。
王海龙指了指自己:“往日的李瑛早就死了,如今我这副模样,还能有何非分之想!?”
“那.......”
“我只是要讨个公道!”
他脖颈青筋暴起,语气变得激动起来:“薛锈不能就这么枉死!桓、李、陆三公不能白白牺牲!我三兄弟所受的屈辱、苦难,一件一件都要讨回来!!!就连我那郁郁而终的母妃.......某也定要让她在九泉之下瞑目!!”
薛嵩此时也是怒气升腾,双拳攥得咯咯响:“我薛家三代的屈辱与牺牲,也该有个说法!可有些人现在还在逍遥快活!每每想到这些,我恨不得现在就杀到长安城去!”
王海龙长长舒了口气,努力调整心情。
“二郎明我心迹,不会因此事而作它想。”
薛嵩这才缓缓点头:“他心中的仇怨不会比我两寡少,那李延宠可是其亲自带兵斩杀,如今长安城中外祖、母亲、长子都为人质,辛公堂堂南衙第一人也只能避嫌隐退,两个舅舅,一废一节度,却是被长安派来监视的,如此反复被玩弄亲情,哼!也是真能忍。”
“再忍忍吧,我感觉.......用不了多久就不用忍了。”
王海龙此话让薛嵩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却是熄灭下来,锋锐继续潜藏。
这边韦坚匆匆辞别二人,便循着来路与家人汇合。
此处人生地不熟,本该听别人安排行事,但王海龙的表现让其心生警觉,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因此他不顾对方再三挽留,最终决定单独北上,先与李固见面再说。
乍逢大难却又死里逃生,让本就心思缜密的韦坚更添三分机警与敏感。
而且燕北九管,本就是各方势力掺杂其中,还远不是铁板一块。
如今其初来乍到,内中情况一无所知,还是不能贸然有所动作。
韦坚来到家人所在的客舍,只见一切都已安顿妥当,小孩子甚至已跑到院中玩耍。
“使君您回来了?”
“咦?”
眼前充当官家角色的正是熟人辛九。
韦坚瞬间便想明白前因后果。
这辛家店的京畿道执事在边令诚与驿站各色人等面前露了脸,未免受到株连,只能也来到北地了。
“牵累阁下受难,都为坚之过。”
辛九躬身拜道:“使君言重了!某本就是辽东出身,当年在辛公麾下征战四方,后蒙主君与公主不弃,在京畿过了几年富贵日子,如今年纪大了回返祖地,当是落叶归根,心中只有欢喜。”
韦坚侧身避礼,又连忙将对方扶起:“某现在是孤魂野鬼一个,哪当得阁下如此大礼,使君什么的也莫要再叫了,如今能捡回一条命,就已是列祖列宗庇佑。”
“郡王殿下与您相交莫逆,哪能浪费了您这宰相之才?”
辛九笑道:“小老儿护着您到了广宁城,大王定有重任相托。”
韦坚连道不敢。
只是这都里城却是不能再待了。
除了王海龙的因素外,此地乃繁盛大港,往来人多,眼又杂,万一被看破行藏,平白惹得麻烦,不如赶快北行。
韦家上下也知此处不是万无一失之处,便也没有犹豫,纷纷收拾细软,趁着还有天光,便匆匆上路了。
辽地的壮阔风光让众人啧啧称奇,冲淡了本是忐忑的心情,但暮时飘落的雪花,却又在心头蒙上一层阴霾。
人人都说北境蛮荒,比之岭南绒毛饮血也是不遑多让。
如今年看来确实是天高地阔,数十里不见炊烟。
就连韦坚也隐隐有些后悔,在这天寒地冻之处风餐露宿,家中老弱怎能受得了?
突然马蹄阵阵由远及近。
让本就成了惊弓之鸟的韦氏一族又将心吊到了嗓子眼儿。
“大家莫慌!”
辛十高声道:“此乃本地部民,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韦坚几兄弟还是放心不下,纷纷拿上防身武器从车厢中探出身子。
还未等他们看清来人,一阵孩童的欢声笑语便传入耳朵。
仔细一听,虽口音有些怪异,但皆是唐音。
竟是一群小孩子。
“附近小学堂的童子放学,骑了驿站的马匹回家,咱们也马上到落脚之处了。”
辛十的话让几人疑虑渐消。
双方人马渐近,叽叽喳喳的孩童突然噤声,他们勒住缰绳让马停下,然后规规矩矩在马背上叠手行礼。
“先生好!”
童真无邪的声音极为好听,可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却让韦氏兄弟有些手足无措。
辛十在马上回礼:“童子们好!”
韦坚等人连忙跟上照做。
礼毕。
“咯咯咯~~~”
童子们跃马扬鞭,再次叽叽喳喳着一哄而散。
“这些孩子都是经略府出资上学,往来交通全靠官道驿站马匹、公共大车,师者不够,便由左近能读书识字的士子趁闲时授课,他们看韦公世家风范,当以弟子之礼敬之!”
辛十的解释让几兄弟心下凛然。
刚才上路之后,笔直宽阔、绵延不绝的炭渣官道已让他们瞠目结舌,而与学童的邂逅更是将燕北的驿站、学堂、定牧、物资调配等体系稍稍呈现。
但是如此,都堪比京畿首善之地,甚至犹有过之!
这怎么可能!?
况且此处还只是薛嵩嘴中的什么“辽东南特别区”,并非九管核心之地。
那要是到了广宁城又该是何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