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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宇内死寂无声,只有月光缓慢移动,如同冰冷的秒针。沈青梧的魂体在残存愿力和黑植新芽的滋养下,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行动力,但距离“安全”还差得远。

游魂的指路,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不断扩大。

去,还是不去?

理性告诉她,这极有可能是个陷阱。一个陌生的、弱小的游魂,为何要对一个更强大的(在她看来)、“奇怪”的魂体释放善意?在弱肉强食的地府,这几乎不可能。阳世难道就不同?

但直觉,以及那深植于求生本能的渴望,又在隐隐拉扯着她。那个报废的外卖箱如同一个警示,留在这里,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两个普通的年轻人,而是能真正威胁到她的存在。她需要一个更隐蔽、能量更充裕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那游魂传递出的意念,那种迷惘、寒冷、寻求依靠的情绪,不似作伪。那是一种……同处于边缘的共鸣。

“赌一把。”沈青梧最终做出了决定。并非完全信任,而是基于现状的权衡。她现在的状态,就算遇到陷阱,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多少。而万一那是真的,她就获得了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

她再次仔细感知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后,如同一道稀薄的青烟,飘出了破败的庙宇。

按照游魂所指的方向,她贴着墙根、阴影,在夜色的掩护下缓缓移动。阳世的夜晚并非绝对安全,偶尔驶过的车辆带着灼热的气浪和强光,让她魂体一阵不适。一些民居窗户透出的灯光,也带着让她厌恶的“生气”。

她尽量避开这些,专挑阴暗、荒僻的路径前行。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阳世时间流逝的感觉也与地府不同),她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水流声。

一条不大的河流出现在眼前,河水在月光下泛着粼光。河边,果然有一棵巨大的、枝条垂落的柳树,如同一个披头散发的巨人。

她谨慎地靠近,规则视野(勉强能开启一丝)扫描着柳树周围。在盘根错节的树根深处,紧贴着河岸潮湿的泥土,她发现了一个被茂密草丛遮掩的、仅容一人(魂)通过的洞口。洞口散发着淡淡的、湿润的土腥气和一股……相对精纯的水阴之气。

就是这里了。

她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耐心地在远处观察了许久,确认没有任何埋伏或异常的能量波动后,才如同滑溜的鱼儿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洞口。

洞内初极狭,才通人(魂)。复行数步,豁然开朗——一个约莫丈许见方的、天然形成的地下洞穴呈现眼前。洞穴一侧是湿润的泥土墙壁,另一侧紧邻着暗河,河水在此处形成一个回旋,带来丝丝缕缕精纯的水阴之气。洞顶有缝隙,隐约透下些许微光,空气流通却不直受风吹日晒。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气息极其隐蔽!柳树的根系和茂密的草丛似乎形成了一种天然的屏蔽,将洞穴的存在感和能量波动降到了最低!

果然是一处绝佳的藏身之所!

沈青梧心中稍定。那游魂,似乎真的没有骗她。

她立刻在洞穴最深处、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块后盘膝坐下(魂体模拟),开始全力运转黑植新芽,贪婪地吸收起此地远比破庙浓郁和精纯的水阴之气与地脉阴力。

这一次,修复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冰凉的阴属性能量如同溪流,滋润着她干涸破碎的魂体,那些蛛网般的裂痕开始以肉眼可见(魂体感知)的速度缓慢弥合。黑植新芽也仿佛回到了舒适的环境,嫩绿的芽尖微微摇曳,散发出更浓郁的生机,与阴气相辅相成,共同滋养着她。

她甚至尝试引导一丝水阴之气,去温养那沉寂的规则之书碎片和归墟印记。虽然依旧无法调动,但那层覆盖其上的“尘埃”似乎被洗去了一丝,露出些许原本的光泽。

时间在修炼中飞速流逝。当沈青梧再次从深沉的入定中醒来时(她不知道过了多久,阳世的日夜交替在这里难以准确感知),她感觉魂体的伤势恢复了大约一成!

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不再是随时可能消散的状态,有了一定的自保和行动能力。黑植新芽与她的联系更加紧密,仿佛成了她魂体的一部分,自行缓慢吸收着周围的阴气。

她开始仔细探索这个洞穴。

洞穴不大,除了她占据的这块地方,靠近暗河的位置堆积着一些光滑的鹅卵石和一些……破碎的陶片?她捡起一片,规则视野扫过,上面残留着极其微弱的、古老的祭祀纹路和一丝几乎消散的愿力。

这里……莫非曾经也是一个祭祀水神或地只的小型祭坛?后来被废弃,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解释了为何此地阴气精纯且带着一丝安抚效果。那些残存的愿力虽然稀薄,但品质很高。

就在她思索时,洞口处传来了细微的波动。

是那个指路的游魂!它又来了!

这一次,它没有进来,只是在洞口探头探脑,模糊的意念传来:“你……还在吗?这里……还好吗?”

沈青梧心中微动。她飘到洞口,看着那个怯生生的白色小影子。

“这里很好。谢谢你。”她传递出一道平静的意念。

那游魂似乎松了口气,模糊的身体都明亮了一丝:“太好了……这里,以前是‘婆婆’住的地方……后来婆婆不见了……就空了……”它断断续续地传递着信息。

婆婆?沈青梧猜测,可能是某个曾经驻留在此地的、更强大的灵体或者地只化身。

“你经常来这里?”沈青梧问。

“嗯……这里安静……没有‘大风’(可能指阳气、罡风或其他危险)……”游魂回答,它似乎把沈青梧当成了可以交流的对象,“我……我叫‘小七’……是因为七月半生的,娘亲说的……”

小七。沈青梧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

“你之前说的‘大人’,是什么?”沈青梧问出了关键问题。

小七的意念传来一阵恐惧的波动:“是……是穿着黄衣服、拿着铃铛和木剑的人……他们会抓我们……关起来……或者……打散……”

黄衣服?铃铛和木剑?听起来像是阳世的修士,或者……专门对付鬼魂的法师?

沈青梧心中一凛。果然,阳世也有专门针对魂体的危险存在。

“他们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吗?”

“不……不经常……但有时候会来……河边……巡视……”小七怯生生地说。

沈青梧明白了。她必须更加小心。这个藏身点虽然好,但并非绝对安全。

她看着小七,这个弱小的、似乎毫无心机的游魂。或许……它可以成为她在阳世的第一个“信息源”?

“小七,”沈青梧传递出相对温和的意念,“我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这里的事情,关于那些‘大人’,关于附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如果你知道,可以告诉我吗?作为回报……”她顿了顿,从黑植新芽中引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纯的生机能量,凝聚成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绿色光点,飘向小七,“这个,或许能让你感觉暖和一点。”

那点生机光点融入小七模糊的身体,它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都亮起了一丝微光:“暖……暖暖的!谢谢……谢谢你!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一个基于生存需求和微弱利益交换的、脆弱的同盟,在这阳世的地下洞穴口,悄然建立。

沈青梧知道,这只是开始。在彻底恢复力量、找到返回地府或应对清洁工的方法之前,她必须在这陌生的阳世,建立起自己的信息网络和生存根基。

而这个小游魂小七,或许就是第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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