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备受关注(哪怕是怀疑的关注)的规则感知助手,跌落到无人问津的内库杂役,沈青梧的境遇可谓一落千丈。原本还有些许灵气供应的工作,变成了纯粹的体力活——用特制的魂力工具,清扫“甲-柒”区域那仿佛永远不染尘埃的黑色镜面地面,擦拭那些悬浮光团外围无形的禁制外壳(仅仅是外壳,绝不敢触碰核心),以及……处理一些被判定为彻底无价值、需要清理出去的“知识残渣”。
工作枯燥、卑微,且毫无技术含量。灵力供应被大幅削减,仅能维持最基本的魂体不散。那灰袍老者(沈青梧暗中称其为“深渊管事”)再未现身,仿佛已经将她这个小小的杂役遗忘。只有偶尔巡逻经过的其他执事或更高级别的助手,会投来漠然或略带鄙夷的一瞥。
但沈青梧并未气馁,反而将这视为一种更好的伪装。杂役的身份让她更加不起眼,行动也更加自由——毕竟,谁会去防备一个整天低着头、拿着扫帚、身上还带着一丝(她刻意维持的)“幽冥秽土”残留晦气的小杂役呢?
她如同一个最沉默的幽灵,游荡在“甲-柒”区域的边缘。规则视野并未完全关闭,而是维持在一种极其被动、仅接收外界信息的“待机”状态,悄无声息地收集着一切可能有用的碎片。
她听到了其他助手低声交谈时,提及的关于“禁典区”入口可能位于内库更深处“丙”字区域某个空间褶皱后的传闻;
她看到了有执事押送着被封禁的光团,前往某个固定方向,那里似乎存在着一个非公开的传送阵;
她甚至在清扫一块特别偏僻的角落时,感知到地面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那《七情煅录》同源的暗红能量痕迹,似乎曾有类似的东西在此短暂停留过……
这些零碎的信息,被她如同拼图般,一点点在脑海中组合。
同时,她也并未忘记利用这内库的环境修炼。虽然灵力稀薄,但这里无处不在的、来自无数古老典籍的规则信息“低语”,本身就是一种独特的滋养。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被归墟之鲲约束的力量,如同在暴风眼中修炼,更加精炼,也更加隐蔽。往生花在她持续的温养下,似乎也恢复了一些活力。
这天,她接到一项新的杂役任务——将一批积攒的“知识残渣”,运送至内库指定的“废弃规则分解池”。
所谓“知识残渣”,是一些规则结构彻底崩溃、信息完全混乱、连禁制都无法维持、只剩下纯粹混乱能量体的光团残骸。它们被收集在特制的、能够隔绝规则污染的灰色石盒中。
推着装载石盒的魂力小车,沈青梧按照指示,穿过“甲-柒”区域,向着内库更深处,一个她从未去过的方向前行。
越往里走,周围的“星辰”光团越发稀疏,光芒也越发黯淡,空间的压迫感却不断增强。空气中弥漫的“低语”变得更加混乱、尖锐,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味道。这里存放的,似乎是那些危险性更高、或者研究价值几乎耗尽、处于被遗忘边缘的典籍。
终于,她抵达了目的地——一个位于巨大廊道尽头的、不断旋转的暗紫色漩涡之前。漩涡下方,是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湮灭气息的池子,这就是“废弃规则分解池”。池边站着一名面无表情、穿着与“深渊管事”类似灰袍的守卫,正机械地接收着其他杂役运送来的石盒,并将其投入池中。
沈青梧低着头,推着小车上前,准备交接。
就在她将石盒递给守卫的瞬间,她规则视野的被动接收模式,猛地捕捉到一股极其熟悉、却又让她毛骨悚然的波动——来自她刚刚递出的那个石盒内部!
那波动……是往生花的气息?!虽然极其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且被石盒的隔绝层和内部混乱的规则残渣严重干扰,但她绝不会认错!
怎么回事?!往生花的力量怎么会出现在这些即将被销毁的“知识残渣”里?!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但脸上依旧保持着麻木与卑微。她不动声色地交完所有石盒,推着空车,如同其他完成任务的杂役一样,默默转身离开。
但在走出足够远、确认守卫没有注意后,她立刻闪身躲入一处廊道的阴影拐角,规则视野全力(但依旧谨慎地)聚焦向那个分解池的方向,死死锁定着那个散发着往生花波动的石盒!
她看到守卫机械地将那个石盒拿起,准备投入暗紫色漩涡……
不行!必须弄清楚!
那里面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与往生花有关?!
电光石火之间,沈青梧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她迅速从怀中(实际上是归墟之鲲体内空间)摸出一小块之前剩下的、品质极低的“阴魂木”碎屑——这是老疤之前给她补充魂力用的边角料,本身也蕴含着微弱的灵魂波动。
她将一丝自身的气息极其巧妙地附着在这碎屑上,同时模拟出一点“知识残渣”特有的混乱规则波动,然后,用一股暗劲,将这碎屑精准地弹射向分解池守卫脚边一个不起眼的缝隙!
“啪嗒。”
细微的声响在分解池低沉的湮灭噪音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那麻木的守卫还是动作一顿,低头看向了声音来源。
就在他注意力被分散的这极其短暂的一刹那!
沈青梧眼中规则符文一闪!她调动起一丝微不可查的、融合了源初规则特性的力量,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最灵巧的钩索,隔空作用在那个即将被投入漩涡的、目标石盒的封印边缘!
“咔……”
一声轻到几乎不存在的、仿佛冰面碎裂的微响。
石盒的封印被她强行撬开了一道头发丝般的缝隙!
一股更加清晰的、带着往生花特有生机与净化意味、却又混杂着浓烈悲伤与绝望情绪的规则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
虽然这气息转瞬就被石盒本身的隔绝层和分解池的湮灭之力压制、吞噬,但沈青梧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
那石盒里装着的,根本不是什么“知识残渣”!而是一块蕴含着往生花本源力量的碎片!或者说,是某个与往生花同源的存在,被污染、摧毁后留下的残骸!
是谁?!谁在收集、甚至摧毁与往生花同源的东西?!还将它们伪装成垃圾处理掉?!
守卫似乎察觉到了那瞬间泄露的异常气息,猛地抬起头,灰袍下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扫视四周!
沈青梧早已收敛所有气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真正融入了阴影和墙壁。
守卫没有发现异常,只当是某个残渣不稳定导致的短暂泄露,他不再犹豫,手臂一挥,将那个石盒连同其中那令人心悸的悲伤气息,一同抛入了暗紫色的分解漩涡!
漩涡微微加速旋转,将石盒吞噬、分解,那股属于往生花同源的波动,彻底消失在了湮灭之中。
沈青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仍在剧烈跳动。刚才那一刻的冒险,几乎让她暴露!但收获的信息,却足以让她心神剧震!
往生花……并非唯一?还有其他的同源存在?而且正在被图书馆内部的某种力量(很可能是禁典派!)秘密收集并销毁?为什么?
织梦者提到“往生的尽头”藏着“镇物”的线索……难道“往生的尽头”指的不是轮回井,而是……这些与往生花同源之物的最终归宿?它们的残骸被收集起来,是要用于某种禁忌的仪式或研究?
一个个疑问如同毒蛇,缠绕上她的心头。
她感觉自己似乎触碰到了图书馆,或者说“禁典派”隐藏的、一个更加黑暗和核心的秘密!这个秘密,很可能直接关系到“归墟”,关系到她一直在寻找的“镇物”!
必须尽快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老疤和无名!同时,她需要更接近“禁典区”,查明真相!
她看了一眼那缓缓旋转的分解池漩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杂役的身份,或许能帮她做到一些……助理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申请调往更靠近“禁典区”的、“丙”字区域的废弃典籍预处理仓库,进行“清洁工作”?
她知道这很冒险,但线索就在眼前,她不能退缩。
推着空车,沈青梧低着头,沿着来路返回。她的脚步依旧卑微,但眼神深处,却燃烧着探究与坚定的火焰。
这地府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浑。而她这条不小心闯入的“杂鱼”,注定要将这潭死水,搅得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