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铁山脉内部,景象比外围更加荒诞与死寂。巨大的齿轮半埋在锈蚀的土壤中,如同史前巨兽的骸骨;扭曲的金属管道从山体裂隙中探出,仿佛凝固的触手;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铁锈味,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机油和腐败能量的混合气味。规则在这里显得沉重而扭曲,连光线都仿佛被锈蚀,显得昏黄黯淡。
勘探小队在协调人“铁砧”的带领下,沉默地前行。铁砧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总能避开那些看似坚实、实则下方是空洞或充满不稳定能量的锈蚀堆。
石蛮鬼“石墩”走在最前面,用他沉重的脚步和岩石般的身体硬生生趟出一条路。咒法师“幽火”飘在他身后,宽大的黑袍下不时传出低沉的咒文吟诵,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影猫族“夜爪”则如同真正的猫科动物,灵巧地在各种金属残骸上跳跃,负责警戒和探路。而那个矮胖的杂役骑手,自称“肥油”,则气喘吁吁地跟在沈青梧旁边,时不时小声抱怨着这鬼地方。
“妈的,这什么破地方,连根能吃的草都没有……早知道这么遭罪,给再多功勋也不来……”肥油一边擦着汗,一边对沈青梧嘀咕,“小青妹子,你说咱们能找到值钱玩意不?别白跑一趟还把命搭上。”
沈青梧没有接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周围。她的规则视野在这里受到了一定压制,但依旧能捕捉到一些细微的规则流动。她发现,某些区域的规则残留带着明显的“人造”痕迹,精密而有序,与周围自然的锈蚀规则截然不同。这印证了这里确实存在过一个高度发达的上古宗门——“千机阁”。
同时,她怀中的往生花传来一种奇特的感应,并非刺痛,而是一种微弱的牵引和共鸣,指向山脉更深处的某个方向。那个方向,与铁砧手中简陋地图标注的“千机阁外围”区域大致吻合,但更加具体。
“有东西在吸引往生花……是‘沉眠回廊’的线索?还是别的什么?”沈青梧心中暗忖。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石墩猛地停下脚步,低吼道:“有动静!”
众人立刻戒备。
只见前方一片由巨大齿轮构成的“森林”中,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三具残缺不全、由锈蚀金属和不明材质拼凑而成的机关傀儡,眼眶中闪烁着不祥的红光,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它们手中握着同样锈迹斑斑、却依旧锋利的锯齿刀剑!
“是千机阁的废弃守卫!小心,它们的力量很大,而且不怕普通法术!”铁砧沉声警告。
话音刚落,三具机关傀儡已然发动攻击!它们动作僵硬却势大力沉,锈蚀的刀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劈砍而来!
“吼!”石墩咆哮一声,不退反进,岩石般的拳头裹挟着土黄色光芒,硬生生砸向一具傀儡的胸口!
幽火法师袍袖一挥,数道绿色的怨魂之火如同毒蛇般缠绕向另一具傀儡,试图腐蚀其关节。
夜爪身影如同鬼魅,瞬间出现在第三具傀儡身后,淬毒匕首狠狠刺向其脖颈连接处!
肥油吓得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块巨大的金属板后面。
沈青梧没有贸然上前硬拼,她规则视野锁定这三具傀儡,迅速分析其结构。她发现这些傀儡的核心驱动并非单纯的灵力,而是一种更加精密、与规则结合的“机括核心”,并且其金属躯干上残留着微弱的“归墟”腐蚀痕迹!
“它们的弱点是关节连接处和胸口的能量核心!但核心被‘归墟’能量污染,强行击破可能会引发小范围规则紊乱!”沈青梧快速出声提醒,同时从外卖箱中摸出几枚之前准备的、刻着“震荡”符文的一次性铁蒺藜,用巧劲掷向那些傀儡的膝关节!
“噗噗噗!”铁蒺藜精准命中,虽然没能造成太大破坏,但附带的震荡规则成功干扰了傀儡的动作,让它们的劈砍出现了瞬间的迟滞!
就是这瞬间的迟滞!
石墩的巨拳狠狠砸中傀儡胸口,虽然被反震得后退几步,但那傀儡胸口的金属也凹陷下去,红光一阵乱闪!
幽火的怨魂之火趁机钻入关节缝隙,腐蚀效果显着,那具傀儡的动作顿时变得如同生锈般卡顿!
夜爪的匕首更是刁钻,直接切断了傀儡脖颈处的主要传动结构,那具傀儡脑袋一歪,动作彻底失控,胡乱地挥舞着刀剑!
三人联手,加上沈青梧精准的辅助,很快将三具废弃傀儡拆成了真正的废铁。
战斗结束,众人稍微松了口气。
石墩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拳头,看了沈青梧一眼,瓮声瓮气地说:“眼力不错。”
幽火法师那幽绿的眼火也闪烁了一下,似乎对沈青梧的判断表示认可。
夜爪则默默擦拭着匕首,眼神依旧警惕。
肥油这才从金属板后探出头,拍着胸口:“吓死老子了……小青妹子,可以啊!”
铁砧走上前,检查了一下傀儡的残骸,尤其是那被“归墟”污染的核心,沉声道:“看来千机阁的毁灭,确实与‘天外之暗’有关。大家都小心点,越往里走,可能遇到的威胁越大。”
小队继续前进。随着深入,周围的金属残骸越来越密集,风格也更加统一,出现了更多明显属于建筑结构的断壁残垣。他们甚至发现了一些散落的、刻着复杂符文的金属碎片和早已失去光泽的灵石。
沈青梧注意到,往生花的牵引感越来越强。她悄悄偏离主路线少许,在一处半塌的、类似偏殿的废墟角落,发现了一块被掩埋大半的石碑。
石碑上刻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幅水系脉络图,其中一条主要的暗河支流,赫然指向锈铁山脉地底深处,并与星图上“沉眠回廊”的大致方位隐隐对应!脉络图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类似于“阀门”的标记。
“地底暗河……通往沉眠回廊的路径?”沈青梧心中一动,默默将石碑上的图案记下。
就在这时,幽火法师那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惊疑:“不对劲……这里的规则……在‘排斥’我们?”
众人闻言,立刻感受四周。果然,原本只是沉重扭曲的规则,此刻仿佛拥有了“活性”,开始隐隐对他们这些“外来者”产生一种无形的挤压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空气中那些锈蚀的微粒,也开始无风自动,如同拥有生命般向他们汇聚!
“是千机阁残留的护山大阵!虽然破损严重,但依旧在自发运转,排斥非认可的存在!”铁砧语气凝重,“必须尽快找到阵眼或者离开核心区域!否则规则排斥会越来越强,直到将我们彻底碾碎或同化!”
他手中的地图只标注了外围,根本无法指示阵眼所在。
往生花的牵引感在此刻变得异常强烈,几乎是指着某个方向在灼烧!
沈青梧福至心灵,大声道:“跟我来!往生花可能在指引生路!”
此刻也容不得多想,铁砧当机立断:“信她一次!跟上!”
沈青梧循着往生花的指引,在复杂的废墟中快速穿行。那无形的规则排斥力越来越强,如同陷入泥沼,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锈蚀的微粒附着在身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试图侵蚀他们的防护。
石墩低吼着,用蛮力在前方开路。幽火法师不断释放出隔绝结界,延缓规则的侵蚀。夜爪则如同幻影,解决掉一些从阴影中冒出来的、被规则激活的小型警戒机关。肥油连滚爬爬,哭爹喊娘,倒也勉强跟上。
终于,在穿过一片由无数断裂金属梁柱构成的“荆棘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来到了一个相对完整的圆形广场。广场中央,并非预想中的阵眼,而是一口深不见底的金属竖井!井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和强烈的空间波动!而往生花的牵引力,正明确地指向这口竖井!
井口边缘,矗立着一尊与其他守卫风格迥异的石像。这石像并非战士,而是一个身穿星袍、抬头望天的老者,他手中托着一个罗盘般的器物,嘴角带着一丝看透世事的淡然微笑。
最令人震惊的是,这老者的面容——赫然就是在孽镜台鬼市为他们指点迷津,又被无名警告要小心的那个观星者!
“观星者?!”所有人都愣住了。
沈青梧心中警铃大作!无名昏迷前的警告言犹在耳!这观星者的石像为何会出现在千机阁的核心区域?这口竖井又通向何处?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那观星者石像,竟然……缓缓地转动了头颅,那石刻的眼珠,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深邃的笑意,看向了沈青梧!
一个苍老而平和的声音,直接在众人脑海中响起,与鬼市时一般无二:
“老夫等候多时了……执笔的后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