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沙城地脉深处,某种古老的共鸣正在发生。
月咏的残魂蛰伏于太阴灵体之内,如同一面静置于幽暗深海的古镜。
当那股伪装过的频率涟漪般扩散开来,她的灵体骤然一颤。
这并非敌袭的灵力波动,更像是一声源自地心深处的、压抑了千百年的……悲鸣。
她的神念瞬间铺开,循着那股异常波动的源头追溯而去。
很快,她“看”到了一道几乎与地脉黑暗融为一体的漆黑血线,它如同一条拥有生命的毒蛇,从地底最污秽的角落蜿蜒而上,其终点,赫然是鬼鲛的居所。
月咏心中警铃大作。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魂体化作一缕微不可察的月华,悄无声息地穿过墙壁,潜入了那间弥漫着血腥与潮湿气息的密室。
鬼鲛盘膝而坐,背对门口,身形如山,却透着一股死寂。
月咏的目光落在他身前,瞳孔猛地一缩。
地面上,一柄狰狞的鲛肌大刀刀尖朝下,正被鬼鲛握着,一笔一划地刻写着什么。
那些符文结构诡异,笔画间流淌着令人心悸的怨力,不属于忍界任何已知的封印术或通灵术体系。
但月咏识得,她那残缺的记忆深处,清晰地浮现出四个字——虚无之阵。
来不及细想,月咏催动了最后的魂力,眉心处一枚弯月形的残缺印记——逆月残纹,悄然亮起。
一道无形的月光射出,精准地映照在鬼鲛的后脑。
刹那间,他的识海景象被强行投影在月咏的感知中。
那是一片风暴肆虐的血色海洋,而在海洋的中心,鬼鲛的灵核正被一枚漆黑的水晶碎片深深嵌着。
那碎片形如断裂的墓碑一角,表面刻满了与地上阵法同源的魔纹,正像一颗贪婪的心脏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从灵核中抽取一丝精纯的神智与力量,同时注入一股冰冷、暴虐的意志。
更让她遍体生寒的是,她从那黑晶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那是属于“晓”组织更高层级的命令烙印,却又被某种更古老、更邪恶的力量污染了。
“他不是在背叛……”月咏的魂体几乎无法维持形态,她用尽全力将一道神念讯息传递给叶辰,“他是被‘唤醒’了!”
叶辰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鬼鲛的密室门口,没有一丝声响。
他看着鬼鲛的背影,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那股压抑到极致的疯狂让他眉头微蹙。
“鬼鲛,”他的声音平静如水,“这几日辛苦了,地脉的情况如何?”
鬼鲛的身体僵硬地一顿,他缓缓转过身,一张布满血丝的脸庞上,眼神浑浊不堪,却又强行挤出一丝清明:“一切正常,主上。我在巡查地脉,以防敌人渗透。”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鲛肌大刀发出一声兴奋的嘶鸣,刀柄上的绷带自行散开,露出下面布满倒刺的刀身。
那些倒刺仿佛活了过来,猛地扎进鬼鲛的手臂,贪婪地吸食着他的血肉!
鬼鲛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而鲛肌的刀身却肌肉暴涨,变得愈发狰狞,宛如一头活着的凶兽。
叶辰面色不变,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他体内的轮回心核微不可察地一震,六道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瞬间将方圆十丈的空间笼罩。
这片区域内的所有灵气流动,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封锁。
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低沉,却如神谕般直击灵魂:“你体内有东西在叫你动手,对吧?它告诉你,完成这个阵法,杀光所有人,就能赎清你的罪孽。”
叶辰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但它骗你了——它要的不是赎罪,是毁灭。”
这句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碎了鬼鲛伪装的镇定。
他猛然抬头,浑浊的双目瞬间被疯狂的猩红取代,血泪自眼角滑落!
“你知道什么?!”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我亲眼看见!看见苍那个混蛋撕开天幕,亲手将我钉在那块碑上!他说‘违令者死’……可是……可那座城里,全是手无寸铁的孩子!”
怒吼声中,他灵核内那枚被称为“神骸之种”的黑晶彻底爆发!
无穷无尽的黑气从他体内喷涌而出,缠绕全身。
鲛肌的反噬达到了顶点,刀与人彻底融合。
鬼鲛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后背撕裂皮肉,长出两扇巨大的骨鳍,嘴角一直咧到耳根,露出满口利齿。
“血鲛修罗体”!
他一掌隔空轰出,狂暴的力量扭曲了空气。
只听一声惊天巨响,赤沙城数十米高的外墙,竟被这一掌的余波硬生生轰塌了近百米!
三名正在墙头巡逻的守卫躲闪不及,被飞溅的巨石砸中。
其中一人运气最差,手臂被一块沾染了鲛肌残血的碎石划破。
下一秒,他的眼瞳迅速转为纯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不顾自身重伤,疯狂地扑向身边的同伴。
新的“刀噬者”,诞生了!
“小南!”叶辰一声冷喝,“纸牢封禁!”
刹那间,漫天白纸从虚空中涌出,如同翻飞的白色蝴蝶,又似一场暴雪。
纸张迅速交织、折叠,化作一座巨大的纯白囚笼,层层叠叠,正是“纸之国域·九重锁”,将彻底暴走的鬼鲛死死裹住。
几乎是同时,地底沙土翻涌,数具狰狞的傀儡破土而出,蝎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过。
他十指微动,无数根凝实的查克拉丝线射向鬼鲛,企图束缚其四肢。
然而,被纸牢困住的鬼鲛狂笑起来,笑声癫狂而悲凉:“你们以为‘晓’是什么?是秩序?是力量?不!它从一开始就是一部为杀戮而生的机器!而我……曾是它最锋利的一把刀!”
话音刚落,他手中的鲛肌竟主动脱手飞出,像一条活鲨鱼般在纸牢内横冲直撞,一口便将两具袭来的傀儡吞噬殆尽,刀身的力量再度暴涨。
鬼鲛双手猛然合十结印,一股磅礴的水汽凭空而生。
“水遁·修罗怒涛!”
一条江河凭空浮现,化作一道高达数十米的滔天巨浪,携带着万钧之势,狠狠冲击在纸牢之上。
九重纸锁瞬间被冲垮、浸透、撕裂!
就在巨浪即将吞噬一切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极致的阴寒之光自虚空中爆发。
月咏的残魂将所有力量灌注于逆月残纹之中,太阴寒光所过之处,空气凝结成霜,水汽化为冰晶,竟以后发先至之势,凝成两条坚不可摧的寒冰锁链,死死缠住了鬼鲛的双足,将他暂时冻结在原地。
就是现在!
叶辰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双瞳神光大盛。
左眼金轮转动,追溯其混乱记忆的根源;右眼逆十字闪耀,洞察其力量暴走的本质。
两股瞳力合二为一,化作一道无形的利剑,强行撕开了鬼鲛的识海防御,侵入其中。
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那是在初代葬神渊前,天空中悬浮着一道俯瞰众生的冷漠身影。
一名身披晓组织黑袍的壮汉,正是年轻时的鬼鲛,他双膝跪地,对着那道身影苦苦哀求:“主上,那城中皆是无辜之人,请您收回成命!”
被称为“苍”的身影面无表情,只是缓缓抬起一只手。
“神罗天征。”
无法抗拒的斥力轰然落下,不仅将那座城池,连同跪地哀求的鬼鲛,一同碾为了平地。
画面到此为止,叶辰的心头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你不是叛徒,你是那个唯一不肯屠城的人。”
他低声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一刀的罪孽,不该由你来背。”
话音落下,叶辰的身影已出现在被冰封的鬼鲛面前。
他缓缓伸出右手,掌心那枚散发着六色微光的轮回心核开始剧烈跳动,与鬼鲛灵核中那枚邪恶的黑晶产生了某种致命的共鸣。
他的手,正探向鬼鲛的心口。
这一刻,时间仿佛变慢了。
当叶辰的指尖触碰到鬼鲛胸膛皮肤的瞬间,那枚黑晶仿佛感受到了天敌的降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怨毒与疯狂。
它不再满足于吞噬鬼鲛的神智,而是将一股远比山洪、远比星辰陨落更为磅礴的记忆洪流,毫无保留地、恶毒地灌向了入侵者。
那是一股裹挟着无尽杀戮与百年孤寂的执念,是作为一把“刀”所经历的每一次挥砍,每一次沾染鲜血,每一次在任务与人性之间挣扎的痛苦……它要用这百年的绝望,彻底冲垮叶辰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