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乌执竟要带着沈知意踏入那由无数诡异蝶蛊包裹形成的“虫茧”,沈知意残存的理智被巨大的恐惧彻底淹没。
苗疆深处那座被迷雾笼罩,充斥着各种未知蛊物与规则的寨子,那些被他禁锢、无处可逃的日子……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她不寒而栗。
“不!我不回去!放开我!”她失声尖叫,用尽全身力气拼命挣扎起来,指甲甚至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浅浅的血痕。她不要再回到那个地方,不要再面对那个恢复了记忆、手段莫测的乌执!
然而,她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徒劳。
后颈传来一阵精准的酸麻与钝痛,力道控制得恰到好处。沈知意所有的反抗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切开始剧烈晃动、模糊,如同被打碎的镜花水月,最终彻底陷入无边的黑暗。在她意识彻底涣散的前一刻,只感觉到一双坚实的手臂接住了她瘫软的身体。
世界,陷入沉重的黑暗。
乌执抱起彻底失去意识的沈知意,将她小心翼翼地安置在自己怀中,转身便要踏入那通往未知的“虫茧”。
身后,混乱仍在持续,但太子的厉喝如同惊雷般炸响:“是幻觉!统统都是幻觉!稳住!给本宫稳住!”
太子到底是心智坚韧的储君,在最初的慌乱后,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察觉到了异常。
他猛地弯腰,捡起地上一支掉落的箭,毫不犹豫地用那锋利的箭头,狠狠划向自己的左臂!
“嗤——”皮肉翻卷,鲜血顿时如泉涌出,剧烈的疼痛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冲散了他眼前那铺天盖地的“墨蓝蝶潮”!
视野恢复清明,他看到的是手下士兵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对着空气劈砍、自相践踏的荒唐景象,而那个罪魁祸首,正抱着沈知意,即将没入那诡异的虫茧!
“拦住他!”太子目眦欲裂,不顾手臂鲜血淋漓,一把夺过身旁侍卫手中的烟花弹。
他强忍着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想要瞄准乌执,然而视线依旧有些模糊,手臂颤抖。
最终,他只能将筒口奋力朝向夜空,用尽最后力气拉响了引信!
“砰——!!”
一声巨响,绚烂的红色光弹拖着尾焰,直冲云霄,在夜空中炸开一朵刺目的警示之花。
做完这一切,太子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他喘息着,脸色因失血和脱力而苍白,但眼神却带着一丝疯狂的笃定与狠厉。
信号已发,京城九门会立刻封锁,所有皇家禁军、暗卫都将倾巢而出,架起火炮,将这奇珍苑乃至周边区域围成铁桶!别说一个大活人带着一棵树,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出去!
乌执,你走不了!沈知意,你也带不走!
他抬起头,带着胜券在握的冷笑,看向乌执的方向。
然而,他预想中乌执惊慌失措、试图突围的场景并未出现。
乌执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空中尚未消散的信号弹光芒,眼神漠然,仿佛那与他毫无干系。他将怀中昏睡的沈知意轻轻放在神树根部旁相对干净的地面上,动作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轻柔。
然后,在太子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他竟然独自一人,从容不迫地,踏入了那个由无数漆黑蛊蝶包裹形成的,令人望而生畏的“虫茧”之中!
就在乌执身影没入“虫茧”的下一刻——
“嗡——!!!”
一股低沉却磅礴的无形力量以神树为中心轰然扩散!地面微微震颤,那巨大的、覆盖着层层蝶蛊的神树,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违背常理地缓缓脱离了地面,腾空而起!
“不……不可能!!!”太子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嘶声力竭地怒吼,却因为失血和震惊再次跌坐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棵象征着国运、被他父皇寄予厚望的“祥瑞”,如同被无形巨手托举,轻飘飘地升向夜空!
乌执的身影在层层蝶翅的缝隙间若隐若现,衣袂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他目光漠然地俯瞰着下方混乱的奇珍苑,以及更远处那灯火辉煌的皇宫,仿佛在审视一群蝼蚁的徒劳挣扎。
“停下!你不能带走神树!”太子几乎是在哀求,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我父皇……我父皇还等着它结出圣果续命治病!求求你!留下它!”
悬浮在半空的“虫茧”微微一顿,
乌执的视线终于落在他身上,那深紫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怜悯,居高临下,目光如同万年寒冰,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太子的耳中,如同最终的通牒:
“想要圣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沈知意。
“拿沈知意来换。”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包裹着神树的巨大“虫茧”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随即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化作一道流光,“嗖”地一声撕裂夜幕,朝着南方天际疾驰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奇珍苑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浓重的血腥味,瘫倒在地的太子,昏迷不醒的沈知意,以及一群惊魂未定、面面相觑的士兵。
……
仿佛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中漂浮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沉重的意识才一点点艰难地回归。
沈知意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她无比熟悉的绣着兰草的床幔顶,鼻尖萦绕着的是她房中常用的安神香恬淡的气息。
她……在自己的闺房里?
“姐姐!你醒了?!”一个充满惊喜,带着哭腔的童音在旁边响起。
沈知意有些茫然地转过头,看到小卓雅正趴在床边,大眼睛红红的,此刻脸上却满是欢喜。
小姑娘见她醒来,立刻从床边的绣墩上跳下来,像只快乐的小雀儿,一边往外跑一边激动地大喊:“苏姐姐!苏姐姐!姐姐醒了!阿意姐姐醒了!”
沈知意试图撑起身子,却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像是被无数根针扎刺着,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闷哼一声。她扶住额角,缓缓坐起。
随着她的动作,右手腕上一抹冰凉滑落。她低头,是那枚乌执所赠、可化银夙的银镯。那冰冷的触感,如同钥匙,瞬间开启了记忆的闸门——
乌执恢复记忆了!
他大闹喜堂,强行带走了她!
然后,他打晕了她!他要带她进入神树!还有……那遮天蔽日的诡异蝴蝶,神树……飞走了?
那她现在怎么会在这里?是乌执把她送回来的?还是……朝廷的人?太子呢?梁仕初呢?
无数纷乱的问题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疯狂地挤压着她疼痛欲裂的脑袋,几乎要将其撑爆。
她用力按住太阳穴,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茫然与巨大的困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