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霁,镇上的青石板路覆着一层薄白,踩上去咯吱作响。锦绣阁的雕花木门虚掩着,屋内暖炉燃得正旺,弥漫着丝线与浆糊的清润气息。林晚娘坐在临窗的绣架前,正专注地给一件霞帔绣缠枝莲纹,银针起落间,翠色丝线在大红绸缎上晕开细腻的纹路。
“晚娘姐,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精湛了,张大户家订的这件霞帔,怕是要成为咱们阁里的招牌了!”隔壁绣架的李姐笑着赞叹,手里的针线却没停下。
林晚娘淡淡一笑,正要回话,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姐姐!”
她心头一跳,抬眼望去,只见林阳背着沉甸甸的书箱,一身青布学子衫沾了些雪沫,正站在门口张望。“阳儿!”林晚娘放下针线,快步迎上前,眼里满是惊喜,“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冬休才归吗?”
“先生说我这半年进益快,特许我提前回来陪你们过年!”林阳走进屋,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目光扫过满室的绣品,最后落在林晚娘的绣架上,“姐姐,你这霞帔绣得真好看!”
锦绣阁的王掌柜闻声走来,笑着打趣:“哟,这就是晚娘的弟弟林阳吧?果然一表人才,听说在县城静心斋跟着欧先生读书,真是出息了!”
“王大娘过奖了。”林阳拱手行礼,礼数周全。
林晚娘拉着他在暖炉旁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路上冻坏了吧?快喝口热水暖暖。怎么先到锦绣阁来了,没先回村看奶奶?”
“我想着姐姐在这儿做工,先过来给你报个喜,再一起回村。”林阳喝了口热茶,从书箱里掏出一个素雅的锦盒,“县城胭脂铺的掌柜说这颜色最衬姐姐,我攒了半月的纸笔钱买的,你试试合不合心意。”
锦盒打开,浅粉色的胭脂透着清雅香气,林晚娘指尖抚过盒面,心头一暖:“你有心了,花钱买这些做什么。”嘴上嗔怪,眼底却藏不住笑意。
她转头对王大娘道,“王大娘,我弟弟回来了,我想请半天假,先回村看看奶奶。”
“去吧去吧,”王掌柜爽快应允,“年关将至,活计也快收尾了,你早回去团圆也好。”
林晚娘麻利地收拾好绣具,将未完成的霞帔仔细收好,又叮嘱李姐帮忙照看,便跟着林阳往外走。刚出锦绣阁,就看见沈砚站在街角,手里拎着一个油纸包,显然是在等她。
“沈大哥!”林阳率先打招呼。
沈砚笑着走上前,将油纸包递给林晚娘:“刚买的热乎糖糕,你和林阳路上吃。我备了马车,送你们回村。”
林晚娘接过糖糕,指尖触摸他微凉的手,脸颊微红:“又劳你费心了。”
三人登上马车,暖炉里的炭火驱散了寒意。林阳掀开窗帘,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说起书斋的趣事:“先生讲课特别有意思,上次还带着我们去城外的书院碑林拓帖,师兄们也都很好,常帮我解答难题。”
林晚娘静静听着,眼里满是欣慰。沈砚偶尔补充几句青柳巷的近况,说镇上的年货已经开始热闹起来,问他们需要什么,他提前备好。
马车行至村口,远远就看见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张望。“奶奶!”林阳跳下车,快步跑过去扶住她,“天这么冷,您怎么出来了?”
“盼着你们回来呀!”奶奶握住他的手,又看向林晚娘和沈砚,眼里满是笑意,“快进屋,我炖了小米粥,还煮了鸡蛋。”
沈砚帮着把东西搬进屋,便笑着告辞:“奶奶,晚娘,林阳,我先回去了,到时候过完除夕再来看你们。”
“留下吃了饭再走啊!”奶奶挽留道。
“不了,镖局里还有些事要处理。”沈砚看向林晚娘,眼底满是温柔,“你也别太累,绣活慢慢来。”
接下来的日子,村里的年味儿越来越浓。林晚娘每日依旧去锦绣阁做工,只是收工更早了些,回家后便陪着奶奶准备年货,或是给林阳缝补衣物。月娘如今也能帮着锦绣阁做些简单的绣活,每日和林晚娘一同往返,路上总缠着林阳讲书斋的故事。
沈砚时常从县城赶来,带来各种年货:大红的福字、鞭炮,给奶奶的补药,给林阳的笔墨纸砚。他总是默默帮忙劈柴、挑水,待一会儿便走,不多打扰。
腊月二十八,锦绣阁的年活彻底收尾。林晚娘带着月娘剪窗花、贴春联,林阳则在门框上写福字,沈砚买来鞭炮和烟花堆在院角。奶奶在灶房忙碌,炖羊肉的香气飘满小院,一派团圆热闹的景象。
林晚娘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安稳。她知道,这个冬天,因归人而温暖,因团圆而圆满,而即将到来的新年,也必将盛满欢喜与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