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帅过前帝国士兵,并且带领这些士兵占领了这个小国家的人,正是艾罗妮˙伊芙。希尔的职责很明确,就是专门负责照料艾罗妮˙伊芙的日常生活起居,从饮食起居到出行安排,几乎都由希尔一手打理。前帝国的士兵们都清楚艾罗妮˙伊芙的身份与权势,也知道希尔作为其身边人的特殊地位,所以当艾罗妮˙伊芙提出要从马车库调一辆马车时,士兵们没有丝毫阻拦,整个过程十分顺利,对她而言,这确实并非难事。
尼禄、莱特、尤夫三人依次钻进希尔早已准备妥当的四轮马车,这辆马车由两匹健壮的马牵引,动力充足。待所有人都坐好后,一行人便趁着局势尚未完全紧绷,开始了逃亡之路。
希尔熟练地坐到驾驶座上,双手稳稳握住缰绳,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前方的道路。尼禄、莱特、尤夫三人则待在相对封闭的马车包厢里头,尽量不暴露行踪。由于马车包厢内部的空间有限,无法同时容纳所有人和舒雅的本体形态,所以舒雅主动化成了剑形,被收纳在专属的剑鞘之中,这样既节省了空间,也方便携带。莱特随身携带的刀,以及装着舒雅的剑鞘,此前都交由希尔统一保管,此刻若需要使用,希尔随时可以取出,众人也能毫不费力地将其取回,无需额外花费时间寻找。
他们所搭乘的是一辆体型较大的马车,车身宽度和高度都超出了普通代步马车,这就导致它无法在狭窄的小路上行驶,只能沿着市内宽阔的大马路快速前进。马车奔驰而过时,路边的市民和士兵们都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回过头来张望,眼神中满是疑惑与好奇,但马车没有丝毫停留,径直穿过人群,朝着城外方向奔去。
马车在行驶过程中不断晃动,包厢内也随之传来吵闹的晃动声。尤夫没有浪费这短暂的时间,迅速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取出玉钢,准备用它为莱特疗伤。此前众人经过商议,特意选择了这种带有包厢的醒目马车,就是为了能在相对私密且稳定的空间里,专心致志地为莱特处理伤口,不受外界干扰。
尤夫小心地掀起莱特的衣服,将冰凉的玉钢轻轻抵在莱特上半身残留的烧伤痕迹处,随后闭上眼睛,开始一字一句地咏唱祈祷咒文。随着咒文的吟诵,玉钢表面逐渐散发出淡淡的光辉,这股光辉慢慢扩散开来,充满了整个马车包厢。莱特保持着躺卧的姿势接受治疗,双眼依旧紧闭着,只是偶尔会发出一点轻微的呻吟,能看出他仍在承受伤口带来的疼痛。
“尼禄小姐,你身上也有轻伤,也治疗一下吧。” 尤夫一边持续为莱特疗伤,一边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尼禄,语气中带着关切。
“我无妨,这点小伤不碍事,你先专心替莱特治疗,他的伤更要紧。” 尼禄摆了摆手,目光落在莱特身上,示意尤夫不必担心自己。
就在这时,坐在驾驶座上的希尔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看得见了!”
尼禄听到希尔的声音,立刻起身,凑近马车的窗户,掀开窗帘一角,窥探外头的状况。
此时,马车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驶出了市街,行驶在一条宽广的单一道路上,这条路正是他们之前前来时曾经经过的那条。天空被厚厚的雨云笼罩着,天色因此显得十分阴暗,能见度很低。不仅如此,雨势也在不断增强,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马车上,视野变得更加糟糕。不过,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尼禄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在这条单一道路的终点处,有一道类似门的阴影,那正是离开这个小国的城门。
希尔为了让自己的声音能够被包厢里的人听到,不被嘈杂的雨声和马车奔驰的轱辘声掩盖,特意提高音量,大声吼道:“前面就是城门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尽管城门处的士兵们都认识希尔,也知道她是艾罗妮˙伊芙身边的人,清楚她的来头,但按照规定,没有获得明确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随意穿过正门,士兵们也不敢擅自放行。
既然无法通过正常途径出城,那么可行的方法似乎就只有一个了。尼禄没有丝毫犹豫,伸手打开了马车包厢的门。
门刚一打开,“哗” 地一声,倾盆而下的雨水瞬间灌了进来,同时,外头寒冷的空气也猛地扑在尼禄的脸上,让她下意识地反射性闭上了一只眼睛,身体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你这是 —— 在干什么?” 尤夫看到尼禄的举动,顿时慌了神,连忙开口问道,担心她会做出危险的行为。
“希尔,绝对不要放慢速度,继续保持当前的速度前进。” 尼禄没有回头,只对驾驶座上同样有些慌张的希尔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便从包厢里探出了上半身,身体大半都暴露在风雨之中。
她伸出手,摸索着马车包厢的天花板,用手指仔细探查着每一处角落。幸运的是,这辆马车并非普通的代步工具,而是一辆贵族专用的马车,车厢顶部设计精巧,布满了细致的装饰构造,这些装饰恰好形成了一个个可以抓握的凸起。尼禄的手指触碰到这些突起时,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 我不能犹豫,现在每一秒都至关重要,必须一鼓作气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尼禄在心中暗自给自己打气,压下了心中的一丝不安。
“尼、尼禄小姐?” 尤夫在包厢里看着尼禄的动作,心中满是担忧,再次开口呼唤她,想要阻止她这看似危险的行为。
尼禄没有理会尤夫的声音,背对着他,双脚在包厢内用力一蹬,身体顺势向上攀爬。她踩着马车的门框,又借助那些突起物,一步步艰难地登上了包厢顶部。
在飞速暴冲的马车上,没有任何可以提供保护的东西,周围空荡荡的,一旦失手就会摔下去。强劲的风雨不断袭来,几乎要把她从车顶打落;马车在颠簸的道路上剧烈摇晃,也好几次差点将她甩开。然而,尼禄紧紧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那些装饰的突起部位,双眼用力睁大,目光死死盯着前方,不敢有丝毫松懈。很快,她就在视野的远处,看到了围绕着整个城镇的土墙,而土墙的正中央,一道巨大的门扉紧闭着,门的两侧各站着一位守门人,正警惕地观察着来往的情况。
驾驶座上的希尔看着车顶的尼禄,忍不住咒骂了一句:“你这笨蛋!不要命了吗!” 但尽管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严格依照尼禄的指示,没有丝毫放缓马车的速度,依旧保持着快速前进,因为她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出城机会。
—— 这样就好,希尔果然明白我的意思。尼禄感受到马车依旧保持着高速,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立刻从腰间的剑鞘中抽出细剑,集中精神,调动体内的力量,让魔剑特有的风元素开始在剑刃上集中。
城门处的守门人看到这一幕,应该会相当吃惊。毕竟,这辆马车是艾罗妮˙伊芙平时常用的,如今却在大雨中疯狂狂奔,而且车顶还趴着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女人,那个女人紧紧抓着车顶,身体几乎要被风雨和颠簸甩下马车,却还手持细剑,做出了突刺的动作 —— 紧接着,一道闪耀着银色光辉的劲风猛地从剑刃上放出,朝着城门飞去。
尼禄放出的强风团块裹挟着密集的雨滴,在空中猛烈地打着漩涡,狠狠冲撞在城门的门板上。门板的表面瞬间被刨出一道螺旋状的痕迹,两块门板在风的冲击下互相挤压,导致连接门板的扣环被扭曲变形,一道道裂痕也沿着门板的木纹迅速窜出。站在一旁的守门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慌乱地逃开,生怕被门板砸伤。
可是,这道风的力量终究还是不够,虽然在门板表面造成了一定的破坏,挖开了一部分,但门板依旧紧紧关闭着,没有被打开。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尼禄的预料之中,她没有丝毫气馁,已经迅速完成了发出第二击的准备。她很清楚,必须在马车抵达城门前解决城门的问题,否则一旦被士兵包围,就再也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再强一点,必须再集中更多的力量。” 尼禄小声对自己说道,语气坚定。既然一次的力量不够,那就灌注更强的力量;一次攻击不成,那就反复多次攻击。她深吸一口气,再度将体内的力量凝聚在剑身,击出凝结于剑刃的劲风。紧接着,像是要与第二道风的力量重叠似的,她没有丝毫喘息,立刻挥出第三下突刺,不断重复着集风、放出的动作,一道道劲风接连朝着门板飞去。
在这期间,冰冷的风雨不断拍打在尼禄的全身,带走她身体的体温,让她的嘴唇渐渐变得发紫;另外,她的四肢关节因为之前高速移动和战斗造成的消耗,开始传来阵阵疼痛,每一次动作都变得越发艰难。在寒冷与体力衰竭的双重打击下,她握住剑柄的力量逐渐降低,好几次差点松开手中的细剑,但她还是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努力挤出残存的力气,继续坚持着。
城门的门板接连承受了三发劲风的冲击,虽然没有被整个毁掉,但最终还是支撑不住,被风的力量吹跑了。那扇极厚的门板从中心位置破裂成两片,随后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像被无形的力量推动一般,飞舞至空中,最终消失在环绕于土墙外围的壕沟里,溅起一大片水花。
通往外面的道路,终于被打开了。
马车丝毫没有停留,径直穿过城门,从那些茫然地跌坐在地的士兵们面前驶过,成功穿越了这个小国的城门,朝着城外的荒野奔去。
越过架在壕沟上的桥梁之后,尼禄回头看了看那座桥,心中盘算着:—— 得把那座桥打掉才行,这样才能阻止后面的士兵追上来。
她一边这么心想,一边准备再次架起细剑,调动力量破坏桥梁。
“——!———— 尼禄。喂,你还好吗?” 就在这时,驾驶座上希尔的呼唤声传入耳中,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尼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算算时间,从她打算破坏桥梁到被希尔唤醒,应该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她这才发现,尽管时间短暂,自己似乎确实因为体力透支昏了过去,能够在颠簸的车顶上没有被甩下马车,实在是一种奇迹。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既有体力不支的原因,也有一丝后怕。
在她昏过去的这段短暂时间里,马车已经继续向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壕沟上的那座桥已经脱离了舒雅所能攻击的射程范围,并且还在不断远离。尼禄看着逐渐变小的桥梁,知道此时再想破坏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无奈放弃。随后,她将细剑收回鞘内,身体因为失去力气开始摇晃。包厢里的尤夫见状,立刻伸出手,紧紧拉住尼禄的手臂,在尤夫的帮助下,尼禄才滚回了马车的包厢之中。
回到包厢后,尼禄找了个位置坐下,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身体依旧在微微颤抖,连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她在心中暗自想着:应该无法再多做些什么了,能成功逃出城门已经是万幸。
—— 总之,目前来看,应该是逃脱成功了吧!尼禄在心中安慰自己,努力平复着紧张的心情。
此时,她受寒的身体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牙齿也微微打颤。
“因为现在手边没有刚好合用的保暖衣物,所以请你用这个委屈一下,先裹上暖暖身体。” 尤夫见状,立刻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衣,递到尼禄面前,眼神中满是关切。
尼禄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他客气,接过外衣后,心怀感激地用尤夫的外套擦拭着湿透了的头发和衣服,尽可能去除身上的雨水,随后将外套尽紧裹在身上,感受着衣服上残留的微弱体温。
尤夫不仅递来了外套,还把用于取暖的玉钢也交给了尼禄。很快,包厢里因为暖炉用的玉钢散发出的热量,开始变得温暖起来,驱散了不少寒意。
尼禄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包住那块缓缓散发热度的玉钢,将它紧紧拥在胸前,感受着从玉钢传来的温暖,身体的颤抖渐渐缓解了一些。
“…… 你没事吧?” 躺在对面位子上的莱特,此刻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尼禄身上,虚弱地问道,声音还有些沙哑。
“嗯,我没事。” 尼禄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些,语气也变得平缓下来。
“虽然这次的做法确实有些胡来,冒险了些,不过还算 ——”
尼禄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轰隆” 一声巨响,马车包厢的天花板毫无征兆地爆了开来,碎片四溅,包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混乱。
另一边,艾罗妮˙伊芙得知锻造师逃脱,并且希尔也不见人影的消息后,凭借着敏锐的直觉,立刻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到了一起。她心中隐约有了猜测,随即快步前往马车库查看情况。结果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希尔已经把她常用的那辆马车驾走了,显然是帮助锻造师等人一起逃亡了。
艾罗妮˙伊芙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下令准备另一辆马车,决定亲自带人跟踪他们,绝不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没过多久,一辆由一匹骏马牵引的货台马车就准备好了。这辆货台马车的外观十分穷酸,车身布满了划痕,与艾罗妮˙伊芙平时乘坐的贵族马车有着天壤之别。艾罗妮˙伊芙向来不喜欢淋雨,这样的货台马车没有遮挡,很容易被雨水打湿,但眼下情况紧急,为了能快速追赶,方便在各种道路上行驶,她也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不再计较这些细节。
随后,艾罗妮˙伊芙让人抓来一个担任加斯顿 “调音师” 的人,让他担任这辆货台马车的车夫。那个男人身穿一件破烂不堪的黑色长袍,头上的兜帽深深压低,几乎遮住了他的整个脸孔,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他伸出像枯树般干枯、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马车的缰绳,示意已经准备就绪。艾罗妮˙伊芙见状,便和加斯顿˙巴司卡威尔一起登上了货台,在货台上找了个相对平稳的位置坐下。
在出发之前,艾罗妮˙伊芙还不忘命令马车库里的士兵们,让他们随后也立刻跟上,务必全力追赶逃亡者。交代完这些事情后,车夫便驱动骏马,马车立刻飞奔而出,朝着尼禄等人逃亡的方向追去,车轮在地面上留下两道深深的痕迹,溅起一路泥水。
希尔所驾驶的,是一辆配备独立包厢的四轮马车。这类马车因需支撑包厢结构,用料必须足够厚实,自身重量本就不轻,加之车轮设计以稳固为主,并非侧重速度的轻便款式,因此行驶速度始终无法提升,行进间难免透出几分笨重。尽管艾罗妮˙伊芙一行人发现希尔与尼禄逃脱时,已比对方出发时间滞后不少,甚至循着车辙追赶了一段路程,但艾罗妮˙伊芙心中十分清楚 —— 以那辆马车的速度,即便全力行驶也难有突破,绝无可能逃远。只要沿主路持续追击,不偏离方向,终将追上目标。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超出了她的预期 —— 尼禄等人最终还是突破了这个小国的边界,将边境界碑远远甩在了身后。
天空持续降下细雨,并非倾盆暴雨,而是细密绵长的雨丝。长时间的降雨使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的水汽,远处景物的轮廓都变得模糊不清。艾罗妮˙伊芙眯起双眼,抬手拭去脸颊的雨水,再透过雨幕仔细观察,才在前方不远处发现了那辆四轮马车。马车车身颜色与雨雾相近,仿佛要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正沿着道路平稳前行。望见目标的瞬间,艾罗妮˙伊芙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那笑意未曾抵达眼底,只余下刺骨的寒意。她站在己方马车的露天货台上,车身因路面起伏不断晃动,她却刻意调整站姿,始终保持笔直,双眼一眨不眨地锁定前方的 “猎物”,生怕再度失去踪迹。
“竟将我们视作无物,以为仅靠缓慢行驶便能摆脱追击?” 她率先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却难掩其中的嘲讽意味。
“真以为凭借这样一辆马车,以如此缓慢的速度,便能从我们手中逃脱?” 身旁一人立刻接话,语气中满是不屑,甚至刻意朝地面啐了一口。
“绝无可能!我们追击目标从未失手,即便追至绝境也不会罢休,逃脱之事,绝无可能!” 又一人上前,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狠厉,手不自觉地抚上腰间武器。
“没错,他们是需献给齐鲁大人的贡品,若有所差池,我们无法交差,绝不能让他们逃脱。”
“希尔实在愚蠢,当初我们看中她,为其提供食宿,传授技艺,给予机会,她却转头追随尼禄逃离。”
“此前特意将她从路边带回,唯恐其冻饿而亡,她却如此忘恩负义,随尼禄一同逃窜,实属不可教化之辈。”
“既然拒不服从,留之无益,唯有将其焚毁,以绝后患。”
“所言极是,无用之人如同人偶,留之只会占用空间、徒增烦扰,焚毁方可彻底解决。”
“需将其烧至灰烬,不留分毫,使其再无机会反抗,无法与我们为敌。”
“仅化为灰烬尚不足够,需烧至焦炭状态,彻底销毁,方能平息心中不满。”
“销毁她吧,不必在此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们仍有其他事务需处理。”
“亲手将其销毁,亦可警示其他追随者,若敢背叛、拒不服从,必将落得同等下场!”
艾罗妮˙伊芙逐句说道,语气舒缓却带着固定的节奏,每一句话都蕴含着冰冷的杀意,身旁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说完这些,她转向身旁空旷之处,仿佛对面真有一人存在,郑重地完成了对话的动作:“此事便托付于你,伊芙,切勿出现差错。”
随后,她刻意换用更为沉稳的语气回应自己:“我明白了,艾罗妮,无需担忧,定不辱使命。”
话音刚落,她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开始吟唱咒文,声音较之前更为洪亮,每个字音都清晰有力:“解开沉眠,贯穿一切,光至彼方 ———— 以杀神。”
咒文结束的瞬间,艾罗妮˙伊芙周身突然迸发耀眼光芒,光芒愈发强烈,令身旁之人纷纷眯起双眼。下一秒,她的身形彻底化为一团光。这团光并未持续太久,仿佛内部受到冲击般骤然炸裂,无数细小光点四散飞溅,在雨水中短暂闪烁。但这些光点并未就此消散,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牵引,缓缓向中心汇聚,逐渐凝聚成清晰的形态。
最终凝聚而成的,并非艾罗妮˙伊芙的人形,而是一把巨大的长弓。这把弓比寻常长弓大出一圈,弓身为深褐色,质地坚硬,表面刻有几道纹路,透着威严的气息,单从外观便能判断其重量不菲。
原本蜷缩在货台角落的盔甲战士加斯顿˙巴司卡威尔,始终沉默地注视着艾罗妮˙伊芙的动作。见长弓显现,他才缓缓撑着货台站起身,身上的盔甲随动作发出 “哐当” 的声响。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向长弓,伸出戴着铁手套的手,牢牢握住弓身,手指特意扣住弓身上的凹槽以固定。随后,他侧身与前方马车行驶方向保持一致,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脚尖略微外展,在晃动的货台上多次调整站姿,直至站姿稳固,做好拉弓准备。
保持着这一姿势,加斯顿˙巴司卡威尔缓缓转头,目光透过盔甲缝隙,精准锁定远处仍在行进的四轮马车,连马车后方飘动的布帘都清晰可见。他左手紧握弓架,手指用力扣住;右手伸至弓弦中央偏下位置 —— 即常规搭箭处,指尖轻轻蹭过弓弦,确认握持稳固。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调动全身力量,手臂肌肉紧绷,动作虽显粗粝却充满力量,缓缓拉动未搭箭的弓弦。
他的手臂逐渐发力,青筋隐约可见,弓弦随之慢慢拉开,弧度不断增大,逐步接近拉满状态。拉力持续增强,弓身因受力微微变形,发出细微的 “咯吱” 声。直至弓弦被拉至极限,无法再进一步时,原本搭箭的位置突然汇聚起淡淡的光芒。
拉弓时间越长,光芒愈发明亮,颜色从淡白色逐渐转为金黄色。最初的细小光点,慢慢演变成闪烁火星的光团,光团周围环绕着细微电流,内部能量不断积聚,周围空气仿佛都随之震颤,连靠近光团的雨丝都被轻微弹开。
当加斯顿˙巴司卡威尔感知到光团能量充足时,手指骤然松开,光团瞬间射出,速度快得几乎无法捕捉轨迹。光团在空中化作一道耀眼雷光,伴随着 “滋滋” 的电流声,冲破雨幕,丝毫未受雨水阻碍,迅速朝着前方四轮马车飞去,片刻后便精准击中马车顶部。
雷光撞击马车的瞬间,天花板应声碎裂,木板碎片四散飞溅,部分落入路边草丛。包厢天花板被彻底击穿,露出一个大洞,原本的遮雨空间不复存在,冰冷的雨水立即顺着洞口灌入车厢,将内部的坐垫、行李尽数淋湿,车内人员的衣物也很快湿透,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车厢内的尼禄等人,此刻无暇顾及受损的天花板与湿透的衣物。所有人都被方才的冲击惊扰,险些从座位上跌落。尼禄反应最为迅速,立即扶住身旁扶手,从天花板洞口探出头,不顾雨水击打面部,向后观察追兵动向,判断是否会有后续攻击。当她看清后方追击的马车时,双眼骤然睁大,面色瞬间苍白,嘴唇微微颤抖。
只见后方马车疾驰而来,车轮溅起大量泥水,露天货台上站立的黑色盔甲战士 —— 加斯顿˙巴司卡威尔,正手持那把巨大长弓,且已再次拉开弓弦,姿势与此前完全一致,显然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不给他们任何喘息之机。
下一秒,加斯顿手中的长弓再度射出一道雷光,亮度较前一次更甚。或许是距离过远,加之雨水影响视线,瞄准出现偏差,这道雷光未能直接命中尼禄等人的马车,却落在前方不远处的路面上,随即引发爆炸,地面随之震颤,大量泥水飞溅。强烈的冲击力使尼禄等人的马车剧烈晃动,车轮几乎离地,车身向一侧倾斜,险些倾覆,车内人员也随之东倒西歪,部分人撞上车厢壁,发出痛苦的呻吟。
“那究竟是何物 —— 威力如此惊人,莫非是祈祷契约的力量?” 尼禄迅速稳住身形,扶住身旁同伴,凝视后方仍在闪烁的雷光,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满是惊疑。
“是艾罗妮˙伊芙!必定是她!” 驾驶座上的希尔突然高声呼喊,声音中夹杂着哭腔,充满恐惧,双手紧握缰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艾罗妮˙伊芙追来了,她化作了弓箭!”
尼禄起初未能理解希尔话语的含义 —— 她反复观察后方马车,始终未见艾罗妮˙伊芙的身影,也未发现其常用的曲刀,仅有加斯顿手持长弓。但片刻后,她猛然反应过来,心中一紧,迅速回想:“等等,不对,希尔此前曾提及艾罗妮˙伊芙的来历,似乎与魔剑相关。”
她立即忆起,在牢狱之中,希尔曾趁无人之时告知她:“她们原本是两把截然不同的魔剑,并非普通武器。一把名为‘艾罗妮’,擅长近距离攻击;另一把名为‘伊芙’,可操控光之力 —— 后来有人将这两把魔剑重新熔炼,锻造成一柄,合二为一,便是如今的‘艾罗妮˙伊芙’。”
既然本源是两把不同的魔剑,是否意味着艾罗妮˙伊芙拥有两种形态?一种为人形,另一种为武器形态?方才那把能发射雷光的长弓,莫非便是她的另一种形态,即 “伊芙” 的形态?
“世间竟存在弓形魔剑……” 尼禄低声自语,眉头紧锁。她游历四方多年,从未听闻或见过此类魔剑。但方才雷光的威力足以击穿马车天花板,还能引发爆炸,除魔剑之外,她无法想到其他具备如此强大力量的事物,因此结论只能是魔剑。
“我们彻底完了!此次绝无生路!她化为弓箭后,我们根本无法抵挡!” 希尔的声音中充满绝望,泪水混杂着雨水滑落,她紧握缰绳的双手不断颤抖,连马车的行驶方向都难以稳定。
“切勿放弃!此刻尚未陷入绝境!慌乱只会加剧危机!” 尼禄立即喝止希尔的消极言论,同时竭力思索对策 —— 当前局势下,马车速度不及对方,远程又无法抵御雷光,究竟该如何摆脱追兵?
她迅速梳理思路,大脑飞速运转:眼下已无其他选择,若想成功逃脱,必须阻挡那把魔剑与加斯顿的追击,否则迟早会被追上。要实现这一点,唯有停下马车,下车与对方近距离交战,通过近身搏斗限制其射箭能力。毕竟加斯顿与弓型魔剑的组合,远程攻击能力极强,远超以往遭遇的任何对手,仅依靠舒雅操控的风之力,在远距离根本无法与之抗衡,风无法阻挡雷光的攻击。
但随即,一个疑问在尼禄心中浮现 —— 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吗?她低头查看自身伤势,手臂与腰部均有伤口,部分伤口仍在隐隐作痛。长时间的逃亡使她疲惫不堪,体力早已透支,全身伤痕累累。以这样的状态,真能战胜身着盔甲、力量惊人的加斯顿,以及那把能发射雷光的强大魔剑吗?她心中毫无把握,可此刻已无退路,不战便是死路一条,只能强行应战。
在尼禄立于马车旁、双手微攥且神色迟疑的犹豫状态时,此前因伤势躺卧在车厢内的莱特,用手臂撑住车身边缘,缓缓支撑起上半身,动作间能看出其仍受伤痛影响。他侧过头,透过车窗框架上已裂开数道缝隙的破损车窗,目光锁定驾座方向,向位于驾座上操控缰绳的人员呼喊:
“喂,那边的女人。”
“我们完了,我们完了,我们完了 ——” 希尔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重复的话语中满是难以掩饰的恐慌。
“喂…… 希尔?柯文迪,你振作些!” 莱特的声音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穿透耳膜的怒吼让希尔猛地停下了口中的碎念,迅速转过头来。她的脸庞不仅布满浑浊的泥水,还有未干的泪水在脸颊上留下痕迹,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与脸颊两侧。作为在场所有人员中,与艾罗妮?伊芙相处时间最长、对其最为熟悉的人,当危机降临,她内心被恐怖与绝望侵蚀的程度,显然比其他任何在场者都要严重得多。
莱特看着状态失序的希尔,语气稍缓却依旧坚定地提出询问:“我需向你确认一事,此前追击我们、那个体型明显高大的对手,是否为人类?”
希尔听到问题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摇了摇头,眼神中还残留着对那高大身影的畏惧。
“好,只要明确这一点便足够 —— 你听清楚,接下来无论发生何种突发情况,哪怕听到后方有异响,也绝不能停下马车。除了当前正在追击的这批敌人外,根据此前的遭遇判断,可能还存在其他埋伏的追兵,因此绝对不能有任何停顿。无论途中遭遇何种阻碍,务必握紧缰绳,全力驱动马匹向前行进,你明白吗?” 莱特逐字强调,确保关键信息清晰传递。
希尔或许未能完全理解莱特话语中隐含的深层计划与决心,但她被莱特身上那股即便身处困境却依旧沉稳的特殊魄力所震慑,尽管眼神中仍带着几分茫然,身体却先于意识,缓缓点了点头,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缰绳。
“尤夫,你也一样。” 莱特的目光从希尔身上移开,转向车厢另一侧的尤夫。
“什么?” 被莱特突然点名且直视着的尤夫,先是下意识地眨了眨眼,眼神中满是疑惑,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瞳孔微微收缩,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也瞬间绷紧。
“待会儿无论看到我做什么,绝对不要阻碍我。” 莱特的语气严肃,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莱特 ——” 尤夫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试图劝阻。
“必须绝对遵守!” 莱特打断了尤夫的话,语气中的强硬让尤夫到了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在这种半强迫的说服下,尤夫清楚莱特的性格,明白此刻再反驳也无济于事,只能低下头,双手紧握成拳,沉默地接受了这个要求。
尼禄站在一旁,因无法理解眼前两人对话背后的意图,只能呆愣愣地望着莱特与尤夫的互动,眼神中满是困惑。直到莱特伸出手,从车厢角落缓缓拿起那柄一直收在黑色刀鞘中的刀,手指握住刀柄的瞬间,她才彻底明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不可以!” 等尼禄反应过来,意识到莱特的打算时,她已忍不住大声呼喊出来,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但眼下的情况,此事必须有人去做,否则所有人都无法脱身。” 莱特转过头,看着情绪激动的尼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我 ——” 尼禄急切地开口,想要主动承担这份危险。
“你做不到。” 莱特直接打断了她,话语简短却精准地戳中了现实 —— 尼禄的能力与当前局势的凶险并不匹配。
我知道。尼禄在心中无声呐喊,我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应对,但我不能看着你独自冒险!
“那、那就两个人一起去,多一个人至少多一分力量 ——” 尼禄仍未放弃,试图寻找折中的办法。
“无需多余争辩,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让我去,你只需要从背后推我一把,帮我快速跃下马车即可!” 莱特强硬地打断尼禄的劝阻,不给她继续反驳的机会,同时身体已转向马车车门方向。
尽管身上那些尚未痊愈的伤口,在做出转身、抬手等动作时,本应让他承受阵阵剧烈的疼痛,但他脸上却没有丝毫痛苦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抹坚定的笑容。这一笑容与当下紧张、绝望的氛围显得极不协调,却透着一种坦然的爽朗,仿佛即将面对的并非生死危机,而是一场寻常的挑战。
“像你这样不愿轻易放弃、始终坚持守护他人的女性,才是我所喜爱的类型。” 莱特看着尼禄,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与温柔。
就在尼禄因莱特这句意外的话语陷入怔愣,大脑短暂空白的瞬间,腹部突然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失去平衡。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发现莱特佩刀的刀柄尾端,已轻轻嵌入自己的腹部 —— 这一击并非伤害,而是为了让她暂时失去意识,避免她因阻止自己而陷入危险。
意识如同被潮水淹没般,迅速陷入黑暗。
“傻…… 瓜。”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尼禄的嘴角微微动了动,吐出这两个字,脸颊上滑过一道温热的、并非雨水的痕迹,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
莱特看着尼禄缓缓倒下的身体,伸手轻轻将她扶到车厢内的软垫上,确保她不会因颠簸受伤。随后,他转身抓住车门边缘,毫不犹豫地从行驶中的马车上跳下。
身体落地时溅起一片浑浊的泥水,在湿滑的地面上连续翻滚了数圈以缓冲冲击力,随即迅速撑地起身,动作虽有些踉跄,却没有丝毫停顿。他调整了一下握刀的姿势,在倾盆大雨中,朝着从后方快速追来的敌方马车奔去。
泥泞不堪的地面黏稠湿滑,每踏出一步,脚掌都会深深陷入泥土中,阻力极大,好几次都让他身体失衡,险些跌倒。仅朝着敌方马车的方向奔跑了几步,莱特便已开始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身体的伤势仍在严重消耗他的体力。而在这滂沱大雨中,气温本应极低,正常人早已冻得瑟瑟发抖,但他的身体却散发着一股异常的热度,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混杂着雨水滑落。以他当前的身体状况,哪怕只是站立不动,随时都可能因体力不支而失去意识。
—— 拜托,再撑一会儿,至少撑到能接近敌方马车为止!
这已然近乎内心的祈求,莱特非常清楚自己的身体极限。此刻能够维持着奔跑的姿态,本身就已属奇迹,因此他仍在不断给自己打气,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他一边在心中默念着坚持的信念,一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强迫着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继续向前移动。
莱特奔跑中不忘越过肩膀向后望去,确认直到刚刚自己还搭乘着的马车,仍在希尔的操控下持续向前奔驰,逐渐拉开与敌方马车的距离,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他并非对眼前的一切毫无留恋,毕竟此次与马车、与同伴的分离,很可能便是永别,再也没有重逢的机会。无论是自己至今仍未完成的、作为锻造师的重要任务,还是与近来愈发张扬、却也愈发可靠的徒弟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常时光,亦或是 “她” 的名字、温柔的面容、清脆的声音、熟悉的身影,所有与过往相关的一切,都让他心中充满了难以割舍的留恋。
—— 尽管如此,我早已在心中立下过誓言,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兑现。
要保护 “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 要拯救她,让她能摆脱当前的危机,重新获得安稳的生活。
想起这句在心中反复默念的誓言的瞬间,莱特停止了内心的祈求。他意识到,拯救 “她” 不能依靠虚无的外力,更不能寄希望于运气。能够拯救 “她” 的,从来都不是别人,正是我莱特?恩兹自己!
黑甲战士锁定莱特的身影后,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拉动弓弦射出雷箭。雷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向目标,但由于双方正以极快的速度相互接近,彼此的位置不断变化,导致雷箭始终无法精准锁定莱特的动向,最终只能擦着莱特的身侧掠过,重重穿透前方空无一人的地面,在泥土中留下一道深痕,未能造成任何实质伤害。
或许是黑甲战士看清了当前不利于远程攻击的状况,其手中紧握的长弓突然在货台上泛起微光,随即分解成无数细小的光粒子,这些粒子在空中短暂悬浮后,便彻底消散粉碎。下一瞬间,原本是长弓形态的光粒子重新凝聚,迅速勾勒出人形的轮廓,最终恢复成完整的人形姿态。
“解开沉眠,烙印眼底,化光为灰 —— 以杀神。”
艾罗妮˙伊芙的吟唱声清晰且急促,几乎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她的身体便被一道耀眼的雷光包裹,随即化作一道笔直的雷光直冲天际,瞬间消失在视野中。与此同时,黑甲战士双脚在马车边缘一蹬,以跃出的姿态从马车上跳下,在双脚即将接触地面的瞬间,精准接住了从上方快速掉落的曲刀魔剑,魔剑入手时发出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至此,双方一攻一守,形成了短暂而紧张的对峙之势。
“——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莱特的嘶吼声低沉而有力,他以此驱散身体的疲惫、鼓舞自身的斗志,接着迅速伸手从腰间拔出佩刀,刀刃出鞘时带着清脆的 “唰” 声,随即朝着黑甲战士的方向猛力砍去。他的手臂肌肉紧绷,每一次挥刀都用尽全身力气,仿佛要将身体中剩余的所有力气彻底榨干,刀速在一次次挥舞中不断加快,刀刃划过空气时发出呼呼的风声。刀与魔剑在空气中交错碰撞多次,每一次接触都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剧烈的对砍过程中,迸发出的火花密集且明亮,落在地面的泥泞中瞬间熄灭。
莱特在与黑甲战士交剑格挡的同时,还需时刻留意对方的攻击轨迹,勉强侧身或后仰避开致命攻击,身上很快又新增了多处深浅不一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渗出,很快浸湿了衣物。黑甲战士挥出的攻击不仅力道沉重,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压迫性的气势,且速度极为猛烈,即便只是攻击时附带的强烈剑气擦过皮肤,也会留下一道灼热的痛感,足以让人瞬间失去意识。
在意识因失血和疲惫逐渐变得模糊的状态下,莱特咬紧牙关,拼命对自己默念 “不要中断”:不要中断对对方动作的观察,不要中断手中的剑势,更不要中断集中力;要准确判读对方斩击的轨道,提前做出格挡或闪避的准备;轻微的刀伤无需在意,只要不影响行动便继续战斗;甚至连一次眨眼都不能有,必须时刻紧盯眼前的黑甲战士,不敢有丝毫松懈。
尽管莱特多次中刀,身体因失血而逐渐虚弱,却始终没有倒下。他的全身不仅沾满了地面的泥泞,衣物和皮肤上还渐渐被自己的鲜血染成暗红色,但他的眼神中并未失去战斗的活力,反而透着一股坚定的决心;不仅如此,他挥出的刀路依旧精准,没有丝毫偏差,步法的移动也愈发刁钻,时而前进逼近、时而后退闪避,让人不禁怀疑他究竟还剩多少体力支撑。莱特充分运用过往所学的全部剑术技巧,每一次攻击都瞄准黑甲战士的破绽,一心想要取下黑甲战士的性命。
长时间与近乎 “不死” 的莱特展开高强度的攻防战,黑甲战士的动作逐渐出现迟缓,最终明显感到疲惫,开始缓缓向后撤退,试图拉开距离寻找反击机会。在与莱特拉开约两步的距离后,其手中曲刀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淡淡的雷光带,雷光沿着刀刃边缘缓慢流动,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莱特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变化,心中立刻意识到,这是战斗开始以来,也是可能唯一的反击大好机会。
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钢 —— 这是此前从马车上下来时,特意从尤夫的背包中借来的物品,玉钢表面还残留着轻微的体温。莱特手臂用力,将玉钢朝着黑甲战士身前的雷电力场快速投去,富含大量灵气的玉钢接触到雷电力场的瞬间,便与力场产生剧烈的相互作用,随即引发了一场小型爆炸,爆炸产生的烟雾迅速扩散,笼罩了黑甲战士的上半身。黑甲战士的视野因此被烟雾遮蔽了短暂的一瞬间,动作也出现了明显的停顿。
莱特丝毫不在意爆炸火焰溅到皮肤上带来的灼烧感,甚至不顾身上伤口因动作牵扯产生的剧痛,抓住这个短暂的间隙,双脚在地面的泥泞中一蹬,以最快的速度一口气逼近到因视野受阻而呆立当场的黑甲战士面前。他如同以往训练时那般,手腕快速转动,将刀尖对准黑甲战士的颈部缝隙,猛地刺入,随后手臂向侧面用力,横向砍出一刀。刀刃切入盔甲缝隙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黑甲战士的头颅连带头盔一同从颈部断裂,在空中短暂飞行后,重重落在地面的泥泞中,发出 “噗” 的一声。
—— 还没有结束!
莱特心中的警惕并未放松,他随即翻转手腕,反手握紧刀柄,双脚在地面一踏,飞身跳到失去头颅的黑甲战士躯干上方,对准颈部的切面,将刀猛地向下插入。刀刃受到重力和手臂力量的双重作用,从刀尖到刀锷的整个部分成功侵入战士体内,一路向下贯穿,最终从股间穿出,深深插入地面。
被砍断头颅、身体又遭刀刃贯穿的黑甲战士躯干出现剧烈的痉挛,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这种颤抖持续了数秒后才逐渐停止,接着 “咚” 的一声沉重地倒在地上,激起一片泥水。莱特的身体因黑甲战士倒地时的冲击力被带动,失去平衡后也摔落在满是泥泞的地面上,背部与泥水接触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他保持着仰躺的姿势,任凭冰冷的雨水不断落在脸上、身上,视线缓缓向上移动,望向遥远且昏暗的天际,嘴唇微微动了动,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成功、了……”
对于这个结果,莱特在战斗开始前便在一定程度上早有预料。黑甲战士即便被贯穿颈部这一致命要害,躯干依旧能短暂活动,并未立刻死亡,这一异常现象除了证明其并非人类外,再无其他合理的解释。此外,能够在强度极高、足以摧毁普通生物的雷光力场中不被消灭,甚至可自由行动的生命体,结合这两个关键条件,能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 —— 黑甲战士的真面目,是由恶魔契约诞生的纯粹恶魔。恐怕 “加斯顿˙巴司卡威尔” 这个名字,并非指代某个具体的人,而是所指代的 “装在盔甲里的恶魔” 这一存在。正因明确了对手不是人类,莱特才能彻底放下顾虑,毫无顾忌地全力战斗。
—— 体力已经彻底耗干了。
莱特躺在地上,感受着身体逐渐变得沉重,此时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大脑也因疲惫而变得空白,无力思考未来的事情,甚至连睁眼都觉得费力。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雨滴落在皮肤上带来的冰冷触感,在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此刻想要见到的人们的面孔,这些面孔渐渐变得清晰又模糊,随后意识便如同被黑暗吞噬般,逐渐封闭,彻底陷入昏迷。
“……”
“……”
艾罗妮˙伊芙站在莱特身旁不远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俯视着昏迷过去的莱特 —— 这位身为锻造师的男子。在她身后,“调音师” 男子正弯腰捡拾散落在地面上的加斯顿˙巴司卡威尔的盔甲残骸,每一片盔甲碎片都被小心翼翼地拿起,随后整齐地搬运到马车的货台上。由于盔甲内的恶魔在死亡的同时已化作细小的光粒子消散,原本完整的盔甲此刻散落一地,显得格外破碎。“调音师” 男子的动作轻柔,如同处理珍贵物品一般,用细腻的手部动作逐一回收护手、胸甲、头盔等部件,甚至没有遗漏掉落在一旁的细小甲片,同时也捡起了一同掉落在地的那把曲刀魔剑,剑身还残留着淡淡的雷光痕迹。
艾罗妮˙伊芙的视线从莱特身上移开,转向远方的道路,她们原本要追踪的四轮马车,此刻已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连车尾的轮廓都无法看到 —— 很明显,对方已经成功逃走。尽管她们能隐约看到远处有士兵的身影正在接近,但从跟丢希尔等人到现在,已经过去较长时间,凭借经验判断,她们清楚此刻再起身追赶,大概率无法追上,只能放弃。
艾罗妮˙伊芙再次将视线移回,低头看向地面上昏迷的莱特,沉默片刻后,随后断断续续地开启了类似 “对话” 的自语:
“…… 这个男人,是为了拖延时间,让伙伴们顺利逃走,才主动留下来战斗的吗?”
“…… 从他战斗时的状态来看,应该是这样,他挥剑时没有丝毫犹豫和迷惘,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必死的决心。”
“也就是说,他是凭借自己的意志,主动做出选择,进行了一场真正意义上的赌命之战?”
“真是愚蠢的自我牺牲,最终也没能改变伙伴逃走的结果,自己却落得如此下场。”
“……”
“……”
艾罗妮˙伊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她缓缓抬起右脚,将靴跟对准莱特的脸颊,随后毫不留情地向下踩去,接着又反复踢踹了几次,每一次动作都带着刻意的用力。踢踹过后,她似乎无法压抑心中涌起的某种情绪,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恶意。
“你拼尽全力想要守护的东西……”
“如果被我们找到,然后彻底摧毁,你会怎么样呢?”
艾罗妮˙伊芙发出 “咯咯咯” 的笑声,这笑声尖锐且刺耳,充满了不祥的意味,并且持续了许久,在空旷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
笑声渐渐停止后,艾罗妮˙伊芙与身后的 “调音师” 男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做出决定,最终,她们收拾好盔甲残骸,登上马车,朝着独立自由都市的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