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截布满吸盘和骨刺的恐怖肢体,缓缓搭上了“海螺号”的左舷。
木质船舱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船体瞬间倾斜。
冰冷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甲板蔓延,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
无数条散发着幽蓝荧光的、细长的触须,如同毒蛇般从水下窜出,缠住船体,将我们向海底拖拽。
老陈发出绝望的咆哮,抽出消防斧冲向船舷,斧刃砍在触须上,却如同击中橡胶,只留下浅痕。
一条触须闪电般缠住他的脚踝,将他拖向漆黑的海面。
他最后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诡异的解脱。
那截如同噩梦造物般的恐怖肢体,带着碾碎一切的沉重感,缓缓地、不可阻挡地,搭上了“海螺号”饱经风霜的左舷。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木材被巨力挤压撕裂的刺耳巨响,猛地炸开!整艘船体剧烈地一震,随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左侧猛地倾斜了过去!甲板上所有未被固定的东西——缆绳桶、破碎的设备、救生圈——瞬间像玩具一样滑向左侧,噼里啪啦地滚落进漆黑沸腾的海水里!
“抓紧!船要翻了!”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双手死死扣住身边一根冰冷的金属柱子,双脚死死抵住倾斜的地面,才勉强没有被甩出去。冰冷的、带着浓烈恶臭的海水像瀑布一样从被压碎的左舷缺口涌入,瞬间淹没了我的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蔓延上来。
更可怕的是,那截肢体上覆盖的、粘稠发亮的黑色油状液体,如同有生命般,顺着倾斜的甲板迅速蔓延开来!所过之处,木质甲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出刺鼻的白烟!那恶臭几乎让人晕厥!
“啊!救我!”被绑在栏杆上的研究员小张,因为船体倾斜,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船舷外,他疯狂地挣扎哭喊,但捆着他的缆绳在剧烈晃动中越缠越紧。
还没等我们做出任何反应——
“嗖!嗖!嗖!”
无数条散发着幽蓝色、惨绿色荧光的、如同巨蟒般的细长触须,猛地从船体周围沸腾的海水中激射而出!它们灵活得不可思议,瞬间缠绕上“海螺号”的桅杆、船舷、以及任何可以抓住的地方!触须表面布满粘液和细小的吸盘,紧紧地吸附在船体上,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巨大的、无法抗拒的拖拽力从四面八方传来!整艘船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被这些发光的触须死死缠住,开始加速向着那片漆黑沸腾的海面下沉!
“不!!”船长老陈目眦欲裂,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这个老水手的眼中爆发出最后的血性,他猛地从舱壁的消防栓里抽出一把沉重的消防斧,踉跄着、不顾一切地冲向船舷,朝着最近的一条缠绕在栏杆上的发光触须,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了下去!
“铛——!”
一声沉闷的、如同砍在坚韧橡胶上的巨响!斧刃深深陷入触须,却没能将其斩断,只留下了一道不断渗出荧蓝色粘液的浅痕!那触须仿佛吃痛般剧烈地扭动了一下,反而缠绕得更紧了!
“该死!!”老陈怒吼着,还想举起斧头再砍。
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他挥出第一斧的瞬间,另一条潜伏在水下的、更粗壮的触须,如同闪电般悄无声息地窜出水面,精准地缠住了他站在倾斜甲板上、无法站稳的左脚脚踝!
“呃啊!”老陈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向后拖倒!消防斧脱手飞出,掉进海里。
“老陈!”我惊恐地尖叫,想冲过去救他,但倾斜湿滑的甲板和巨大的晃动让我寸步难行。
老陈被那条触须拖着,在满是黑色粘液和碎木的甲板上快速滑向船舷缺口!他双手徒劳地在甲板上抓挠,指甲翻起,留下几道血痕,却无法阻止身体被拖向死亡的深渊。
就在他被拖出船舷,即将坠入那片漆黑海面的最后一刹那,他猛地回过头,看向我。
那一刻,他脸上的狰狞和绝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有对死亡的极致恐惧,但更深处的……竟然是一丝难以形容的、近乎诡异的……解脱?仿佛他终于摆脱了某种长久的、无形的折磨。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冰冷腥臭的海水已经涌入了他的口鼻。
下一秒,他被彻底拖入了沸腾的、墨汁般的海水之中,只留下一圈迅速扩散的涟漪和几串无助的气泡。
老陈……死了。
被那个来自深渊的怪物,像拖走一只虫子一样,拖走了。
“海螺号”下沉的速度更快了,海水已经漫过了我的膝盖。刺骨的冰冷和绝望,像那黑色的粘液一样,彻底淹没了我的心。
我看着船舷外那截依旧搭在船上、缓缓蠕动的恐怖主肢体,看着那些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船体的发光触须,看着身边同伴或死亡或疯狂的惨状。
爷爷的警告,不是故事。
是血淋淋的、用生命验证过的……真相。
我们回应了“歌声”。
现在,“它”来收取代价了。